陳松賢被表哥問得住了嘴,神色訕訕,頗為畏懼,只好話說個不停:“表哥,你神通廣大,哪有你解決不了的事情。這件事我不敢讓爺爺和母親知道,也不敢出面去見人,你幫我把人打發了吧?!?/p>
當年陳老爺子欽定的長孫童養媳,自然無人敢置喙。陳松賢現在也不敢隨意打發,要是日后被老爺子知曉此事,他處理得不夠圓滑,指定吃不了兜著走。
原本,陳松賢是準備將人接來自己秘密處理的,無外乎用錢將人打發,可他這兩日做了個夢,夢里自己用一百萬元將人打發回大陸,卻留下了童養媳出入香江的輪船記錄,幾年后被老爺子發現,他被打了個半死,直接從夢里驚醒了。
噩夢給陳松賢敲響了警鐘,他不能出面處理此事。
而誰能把事情處理得圓滿,自然只有表哥!想把童養媳打發回大陸,也只有掌握香江一半船運的表哥有辦法徹底抹去童養媳來往香江的記錄,不至于被自己爺爺查出來。
陳松賢的如意算盤打得響,可程萬廷卻未明確表態。
心知這個表弟的行事態度向來放蕩不羈,但是陳家家大業大,陳松賢還是長孫,一個大陸農村里的童養媳確實也配不上。他心里有數,卻故意晾表弟一陣,待一餐結束,這才模糊開口:“再說吧?!?/p>
陳松賢很想讓表哥給個明確答復,可借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再追問,只能跟著表哥下樓,宛如狗腿子般親自打開轎車車門,心中對著這款新出的勞斯萊斯銀刺咂舌。
三十萬英鎊的豪車,他也想買,卻被父親一句敗家子給罵了回去,也就只有表哥這個程家實際話事人能說買就買,出手闊綽,無人能管。
價值連城的豪車內,程萬廷閉目養神片刻,喃喃開口:“松賢的童養媳現在是什么情況?”
楊秘書迅速回答:“聽說是當年陳老爺子和老太太定的,不過那些年大陸和港城不能往來,老太太去了,老爺子纏綿病榻,便沒人有心思操心這件事。這回還是陳家留在大陸的老管家費勁聯系過來,消息被陳少攔了,老爺子在靜養,并不知情?!?/p>
楊秘書迅速匯報完調查到的信息,見自家大少爺并未表態,又問道:“大少爺,咱們現在去解決這件事?”
程萬廷瞇了瞇眼,神情冷淡道:“先晾一陣子,不能讓他那么舒坦,說解決就解決了,尾巴豈不是要翹到天上去了。”
楊秘書頷首,心知這是大少爺有心給陳少一個教訓。畢竟陳少行事荒唐,要不是大少爺念著姨母的情,怎么可能三番五次替陳少解決麻煩。
——
目送表哥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豪車離開,陳松賢為自己準備的后手拍案叫絕,他擔心表哥不答應此事,已經提前吩咐阿輝將童養媳直接送去表哥名下的半山別墅。
一來自己名下房產藏人容易被爺爺或者母親發現,二來表哥除了程家大宅,最愛獨處的便是半山別墅,現在將人送去了,正好讓表哥不想管也得管,可謂是一舉兩得。
自認為解決完此事的陳松賢開著賓利回家,轎車緩緩駛入位于淺水灣的別墅,兩棟白色住宅交錯,同后院的露天游泳池藍白輝映,相得益彰。
“松賢,那林...”已經不大記得清十四年前陳松賢童養媳名字的陳家大伯陳華高見侄子終于回來,忙將人叫到一旁問話,“那童養媳的事情解決沒?”
“解決了,人送表哥那邊去了?!标愃少t隱去了表哥最后含糊不清的回復,言之鑿鑿道,“表哥出馬哪能不放心,估摸今晚,童養媳就要坐上船回大陸了。”
“那就好?!标愃少t大伯母宋秀娟給公公喂了藥下樓,聽聞丈夫和侄子的對話也安心,一身漂亮的洋裝被富態身材和飽滿圓潤的臉蛋襯得有幾分臃腫,三角眼輕輕一斜,露出些許輕蔑,“爸當年就不該定什么童養媳,要真讓松賢和個大陸來的村姑結婚,我看整個香江都要嘲笑我們陳家三個月。”
陳華高贊同:“爸是糊涂了,咱們不糊涂,怎么能讓個村姑進門!”
宋秀娟笑意漫開,附和丈夫的話語,全然不記得自家人十多年前也是從大陸而來,這些年在港城一路發達,已然成為坐擁億萬資產的豪門。想嫁進陳家的人數不勝數,怎么可能便宜了一個村姑。
“松賢,這事兒就算被你爺爺知道了,我和你大伯也站你這頭?!彼涡憔曛乐蹲由燥L流,拍拖過不知道多少女朋友,她眼不見心不煩,卻眼饞他和程家的關系,“就是聽說你表哥要和匯豐銀行李董事的女兒聯姻,他還有心思幫你處理童養媳的事嗎?”
陳松賢擺擺手,一臉篤定:“我表哥可是連母蚊子都挨不了邊的,別說姨夫讓表哥聯姻,哪怕是表哥能跟哪個女人柔聲細語說兩句話,我就把腦袋擰下來!”
宋秀娟聽聞這話,眼底笑意更盛,正在心里盤算著替親戚謀劃女兒嫁進程家。畢竟陳家家大業大,可比之程家還是差了不少,若是有這番親緣便是大大的好處!
……
彼時,陳家人口中的“村姑”林可盈正由阿輝駕車駛入程萬廷位于半山別墅的家宅。
不同于陳家在淺水灣和程家在深水灣的豪宅傍水臨海,半山別墅位置獨特,一棟棟白色建筑掩映在蒼綠點翠間,高處俯首,自有一番睥睨港城的壯闊之感。
原身在富商一家逃至港城后,同老管家相依為命,生活困苦,而林可盈雖說生活在新時代,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社畜,辛苦打拼十年才升職加薪,買了屬于自己的兩居室房子。
就這樣,還沒享受上。
此刻八十年代的豪宅強勢又霸道地占據著視線,流暢漂亮的兩層別墅泛著瀅白,日光將那層白照映出流光溢彩的美。
想想自己的蝸居,對比這四十年前的豪宅,誰想誰悲傷。
深棕色鐵皮大門由保鏢自兩邊推開,迎進轎車的同時,豪宅里管家同司機阿輝粵語交流著,林可盈聽不懂。
“阿忠叔,我們家大少爺已經和程大少說好了,人就放這兒,勞煩你們照看著。”
“這...”半山別墅豪宅的管家是程萬廷親自挑選的,阿忠叔對程家忠心不二,自然也清楚大少爺的脾氣。
哪是能允許旁人住進來的!就連大少爺的兄弟姐妹也不能再此留宿。
阿忠叔聽到這話也不敢亂做主,一個電話打到楊秘書那邊,話頭剛起就被人打斷。
“明輝,大少爺忙著沒?陳少爺說什么要讓大少爺幫忙,他送了...”
“阿忠叔,大少爺有要緊事處理,陳少爺的事大少爺已經知道,你不用管?!?/p>
電話掛斷,阿忠叔和華嫂面面相覷,這豪宅里竟然真住進了女人!
林可盈這輩子沒住過如此豪宅,富麗堂皇,處處精致,就連客廳都寬敞氣派得比寧市一套房大上數倍,兩層樓的通廳被天花板上的巨大水晶燈飾照亮,熠熠生輝。
林可盈心知這富商一家富庶,只沒想到逃到港城后仍舊如此。
關于原身未婚夫一家的信息,在書中提及得甚少,林可盈在長達百萬字的劇情中尋覓到原身對未婚夫的稱呼是大少爺
住進港城豪宅,林可盈就等著這位大少爺不耐煩來撒錢,撒個一百萬打發自己,她愿意麻溜解除婚約??!
只是,美好的愿望在一日又一日的等待中落空。
林可盈在半山別墅住了三日仍舊沒等到那位未婚夫大少爺到來,終日只能和別墅里的管家、仆人以及廚子面面相覷。他們只會港城話,自己不會,想溝通交流多是連比劃帶猜,實在艱難。
阿忠叔多是笑面,為人和氣,華嫂風風火火,雷厲風行,是別墅里主事的兩位,其余幾個仆人多是無所事事的模樣。
也是,這偌大的豪宅壓根兒沒主人住,實在是閑得很。
林可盈連蒙帶猜地聽華嫂和阿梅齊齊抱怨大少爺多日不來,煲的湯都沒地兒送,真真兒是憂傷啊。
別墅里的仆人們也對突然住進來的女人好奇,雖說林小姐穿得土里土氣,就連九龍城寨的貧苦戶都不如,可模樣著實是好。
華嫂腦洞大開同阿忠叔低語:“林小姐不會是陳少爺送給大少爺的吧?”
阿忠叔搖頭:“陳少爺是干得出這種事,去年不還嚷嚷著要給大少爺介紹女人嗎?不過大少爺哪能聽他的。”
就這樣整日念叨著,半山別墅里閑得發霉的傭人們終于在林可盈入住后的第五天深夜盼來了大少爺程萬廷。
大門自左右兩扇拉開、合攏,秘書陪同程萬廷下車:“大少爺,我去叫阿忠叔和華嫂來...”
“不用了。”程萬廷眼神清明,不過眉目間明顯不悅,只擺擺手讓秘書回去,又吩咐道,“夜深了,我不用伺候,你們回去歇著。”
說罷,獨自走進主宅,一把關上大門,將秘書擔憂的目光隔絕在門后。
程萬廷喜靜,素來善待傭人,多數時候都不用特意伺候,尤其今晚和父親爆發爭執,被人一通訓斥,心情不悅。
近年航運式微,程萬廷早在轉型,吃下幾塊地皮物業,手握兩大置地板塊和商場大樓??筛赣H程冠杰更愿意守著航運業務,不肯挪窩,父子倆為此發生過幾次爭執。
撥通電話,程萬廷低沉的聲音在客廳響起:“劉志高已經有動作了,不出三日就要搶股,我坐山觀虎斗,先讓他們斗...”
夜深人靜之際,客廳傳來隱約的聲響,驚醒了在一樓客房居住的林可盈。
似乎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心臟跳得砰砰作響,林可盈將原身縫補衣服的繡花針藏在掌心,這才慢慢擰開門把手,借著月色的朦朧光亮,模糊看見了在客廳的高大背影。
寬闊的肩背似山峰凌厲,姿態慵懶地靠著沙發,儼然一副主人姿態,透著幾分霸氣。
男人低沉的粵語聲斷斷續續傳來,林可盈一個字也聽不懂,只在心中糾結,能深夜光明正大出現在這里的男人是誰,難不成就是原身一直沒有出現的未婚夫——大少爺/松賢?
林可盈輕手輕腳打開房門,屏氣凝神往外去,誰知,只是一個錯眼開門的功夫,原先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卻不見了蹤影。
就在她探出半個身子張望之際,似是一陣寒風襲來,帶著絲絲涼意,滲入骨髓,冰涼的槍管如鬼魅般抵上自己的額間。
漆黑修長的手.槍后是一雙沒有溫度的眼睛,連帶著涼薄的聲音響起:“誰?”
林可盈遵紀守法二十多年,哪能想到穿越沒幾天竟然就被人用槍抵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