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接話,騰開位置示意她進來,輕輕關上房門。
茶幾上放著一套完整的茶具和三本與哮喘有關的書,蘇喬拿起其中一本隨手翻了翻,是講哮喘患者注意事項的,又意興闌珊的放回去。
等謝硯卿過來后她隨口問:“謝醫生,你和含煙熟嗎?”
他想了想,回答:“一般。”
這兩個字把蘇喬接下來的問題給堵住了,她略微訝異問:“你們認識多久了?”
“七年。”
“七年都是一般?”
蘇喬頓了頓,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帶有試探性地問:“那謝醫生和蘇喬熟嗎?”
謝硯卿偏頭望她一眼,慢條斯理的倒茶,端起裊裊升煙的茶杯,放在鼻息間輕嗅,而后輕抿一口,動作不急不徐。
就在被吊的蘇喬心癢難耐時,聽見他低低的聲音:“熟。”
至少許含煙沒有去過他家吃飯,更不可能讓他愿意離開醫館,跑來看演員拍戲。
蘇喬勾起唇角道:“原來謝醫生的熟與不熟和時間沒有關系。”
嗯,應該是這樣的。
他又略微頷首,表示應和。
蘇喬掩著唇笑,抑制不住臉上的欣喜,笑了許久才道:“謝醫生,你認識含煙七年,知不知道她喜歡過什么人?”
“不清楚。”
“那你妹妹會知道嗎?”蘇喬十分關心硯卿想說,沒有人比你大外甥更了解許含煙,到嘴邊卻只能是:“我妹妹后來出國留學,和她聯系不多。”
“這樣啊。”蘇喬抿抿紅唇,又問:“那你覺得以含煙的性格,有可能會喜歡一個脾氣暴躁,很愛生氣,管天管地,不尊長輩,但是長得還行又有錢的男人嗎?”
“......”
謝硯卿淡聲道:“你可以自己問她。”
“她才不會跟我說呢,她和我大外甥的事都是我自己猜出來的。”
謝硯卿聽到這里也來了點興趣:“什么事?”
蘇喬不知道該怎么講,揉揉長發說:“大概就是他根本不懂愛情卻想用婚姻捆綁別人一輩子。”
他頗為意外的看過去,為什么她會這樣理解蘇聞時和許含煙之間的感情?
蘇喬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還在碎碎念著:“我也沒有料到我的大外甥會是個情感白癡,連喜歡是什么都弄不清楚。”
謝硯卿沉默不語,神情略微有些迷惘。
蘇聞時這樣還叫......情感白癡?
正思忖著,門鈴突然響了。
“小喬。”門外傳來許含煙的聲音硯卿收起思緒,起身給她開門,蘇喬笑盈盈道:“你居然知道來這里找我。”
許含煙直徑走過去,淡淡說:“是啊,下次就該在謝硯卿的床上抓你了。”
蘇喬張了張嘴,隨即咬著下唇笑,謝硯卿清咳,示意本人在這里。
“我有事跟你說。”許含煙坐在沙發上,翹著長腿道:“我和副導談過了,你昨晚的戲份需要補拍,我會親自在旁邊盯著。”
提到這件事,蘇喬的笑容消散不少,懶散應聲:“行啊,什么時候?”
“明天晚上。”
“哦。”
說實話,這樣的結果蘇喬不滿意,但《再逢青城》是她鬧著要接的,肯定不會耍小性子強行要求蘇聞時和許含煙以勢壓人。
只是難免會情緒外露。
許含煙見狀補充:“蘇聞時搶了陳尹的投資,是一個億的項目。”
意思是,雖然沒能打陳尹的臉,但你家搶了她的錢。
“我明白的。”蘇喬略微挑眉,彎唇笑笑:“我像是不懂事的人嗎?”
一個“像”字下意識到嘴邊,許含煙卻怎么都講不出口。
蘇喬看起來任性,可從來沒有不懂事過。
她很少接戲,不搞事業,是因為怕蘇聞時和姐姐姐夫擔心自己的身體。她打副導演,鬧得天翻地覆,是因為知道這個人蘇聞時能拿捏住。
當初蘇家讓她放棄舞蹈和布布,她當然不愿意不高興,但最后還是老老實實的休養一年。
后來畢業,讓她做模特就去,有公司簽就去演戲,一直在照顧家人的情緒,忽視和犧牲掉自己,反倒是活得太懂事了。
許含煙勸蘇聞時同樣是這樣說的,蘇喬好不容易能遇見喜歡的人,也難得會如此堅持,不要再一味地否定和拒絕,別讓她到最后什么都留不住。
“你可以不演的。”許含煙說。
反正當初是為了把謝硯卿騙過來,現在看情況人也快到手了。
蘇喬搖搖腦袋,“我不想放棄。”
不管接這部戲的初衷是什么,既然接了就要做好,更何況貓妖勾引小道士的劇情很有意思,她本身很喜歡,粉絲們也在期待。
許含煙從來不會過多勸說和干涉,點頭道:“那就這樣定了,我再去越惜那邊看看,你記得明晚補拍。”
“行。”
許含煙離開后,蘇喬沉思片刻,也站起身來,懶洋洋的掩唇打哈欠:“謝醫生,我有點困,先回去睡覺。”
謝硯卿深深地望她:“嗯。”
蘇喬回到房間,身心疲憊的洗完澡,準備睡覺前,收到阿織的消息。
阿織:小喬姐,我帶布布去了醫院,醫生說是胃酸分泌過多。
蘇喬的瞌睡瞬間消散:它現在怎么樣?精神狀態還好嗎?醫生怎么說的?
阿織發過來布布睡覺的照片:它不舒服,前天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是消化不良,給它開了藥,結果今天早上吃狗糧又吐了,我們換了一家醫院,醫生也說沒有大礙,可就是一直吐。
蘇喬看著照片上的白色狗狗,閉著眼睛,蔫蔫的躺在窩里,縮成一團,就像初次見到它時那樣可憐。
蘇喬的眼睛里浮起水霧,打字回復:用最好的藥,如果還是吐,就再看兩家醫院。
蘇喬:你查查至簡醫館,過兩天帶布布去找那邊的林醫生。
阿織:好。
蘇喬給林秋娣發消息,跟她說了布布的情況,讓她拜托林子淵仔細檢查。
等聊完這些,蘇喬才揉揉太陽穴,關燈入睡。
睡夢里,她回到大學,每天早起做基礎訓練,沒日沒夜的反復練習舞蹈,去各個城市各個不同舞臺上比賽,很辛苦,但也很開心。
大三那年,蘇喬拿到全國青年古典舞大賽的冠軍,回家的路上,她在街邊的草叢里撿到布布,小小的白色一團,水汪汪的大眼睛顯得可憐兮兮,被抱起來后黏在她身上不肯松爪子。
蘇喬帶它去寵物醫院治病,給它擦藥,終于在三個月后恢復健康。
她會在天氣晴朗時帶它出去溜圈,跟其他狗狗們玩,會在雨天時跟它解釋今天為什么只能在棚子里溜達,安撫的喂它吃小火腿。
可惜僅僅半年,全都煙消云散。
她像金絲雀一樣困在別墅里,日復一日的獨自看著窗外,虛度光陰。
蘇喬醒來時,夢里的消極情緒依舊未散,負面消息堆積,讓人不自覺的心情低落,壓抑極了。
許含煙忙完她的事后,一直待在女主角那邊,其他工作人員也在各忙各的,只有紀淼在客廳里陪著她。
今天又下雨了,而且是傾盆大雨,蘇喬懶洋洋的躺在沙發里,雙眸微闔,開著陽臺的落地窗,百無聊賴的聽雨聲。
她腦袋枕著手臂,烏黑的長發凌亂的散落,聲線慵懶:“你說有沒有可能今晚不拍了?”
紀淼不回答。
蘇喬又問:“狗仔把照片爆出來了嗎?”
依舊聽不見紀淼的回答,隔了十幾秒鐘,耳邊才響起平淡的聲音:“沒有。”
“這屆狗仔不行啊,什么工作效......”蘇喬忽然意識到不對勁,睜開雙眼偏頭瞧過去,謝硯卿正站在茶幾旁,漆黑眼眸微垂著,目光落在她臉上。
“謝醫生你怎么過來了。”蘇喬坐起來,趕緊用手扒拉散亂的長發,“今天不看書嗎?”
“不看。”他低聲說:“去吃飯。”
蘇喬沒有胃口,知道這是紀淼請來當說客的,又懶散的往后一靠,“我不想吃,這邊的飯菜不好吃。”
“你不挑食。”謝硯卿平白直述。
“挑的。”蘇喬說:“先前因為是謝醫生做的,我才不挑食。”
謝硯卿直直地看她幾秒,轉身走出去了。
蘇喬不明所以,重新躺回沙發里,蓋上小毛毯,慵懶而頹廢。
其實這副模樣才是她最常見的狀態,在小別墅養病的一年里,蘇喬都是這樣渾渾噩噩的混日子。
不知過去多久,臉上的小毛毯被拉開,刺眼的白光照下來,她下意識伸手去擋,透過指間的縫隙,見到一雙清澈眼眸。
蘇喬倏地放下手,與干凈的目光相觸硯卿微微彎著腰,修長的手指握著她的小毛毯。
“謝醫生......你怎么回來了?”
他松開手,站直身子,淡淡道:“起來吃飯。”
蘇喬迷茫的眨眼,這話是不是先前講過?
隱隱約約間,蘇喬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她偏頭去看茶幾,果然放著用盒子裝的飯菜。
“所以謝醫生是跑出去買午餐了,準備硬拉著我吃飯?”
怎么想都不像是謝硯卿會做出來的事。
“不是。”他說。
“嗯?”
謝硯卿坐在她的側邊,從袋子里拿出飯盒,慢條斯理的揭開,說道:“這是我剛剛做的。”
蘇喬驚訝的睜大眼,問他:“你在哪里做的?”
“酒店的廚房。”謝硯卿拿出碗筷,擺放到她面前,聲音不急不徐:“不是說我做的就不挑食嗎?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