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
李成梁騎在高頭大馬上,這一刻,人至中年的他,仍是遏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只要過了這一關,官職就真正到手了。
而且還和皇上搭上了關系。
雖然只是一個照面,只短短說了幾句話,但一樣是政治資本。
比如,這短短一個時辰,自己不僅走完了審核流程,考核流程也在進行了,如若沒有進宮面圣,興許年前都不一定承襲官職呢……
中午的太陽光下,李成梁似乎突然變的年輕許多,雙腿驟然一夾,喝道:“駕~!”
馬兒立時動作,邁動四蹄奔騰起來……
張弓,撘箭,瞄準……高速移動下的李成梁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嗖嗖嗖……!”
不過半刻鐘功夫,箭壺中的二十支箭矢,就被李成梁全數射出,無一脫靶。
兵部主事瞧了眼箭靶,頷首道:“合格,休息一刻時辰,開始馬術考核。”
“是!”
李成梁拱手稱是,這冰天凍地的天氣里,他卻是心頭火熱,離成功就差這一步之遙了。
今日之后,自己就大明遼東鐵嶺衛指揮僉事李成梁了。
我雖已至中年,但并不算老……李成梁只覺前途一片光明。
卻在此時,一道呼哧帶喘的尖細嗓音傳來——
“哪個是李成梁?”
李成梁一怔,突然有種不太妙的感覺,下意識道:“下官是。”
“隨我走一趟吧。”
“啊?這……敢問這位公公,要帶下官去哪兒啊?”
馮保皺了皺眉,看向兵部主事,問道:“考核結束了?”
“馬術還未考核。”
“那還好……”馮保松了口氣,繼而看向李成梁,道,“別一口一個下官了,就算你通過了考核,也得皇上點了頭,司禮監批了紅才作數。”
李成梁不認識馮保,卻認識馮保你那一身官袍,見他如此,更是篤定了來者不善,滿心忐忑的問:
“敢問公公,可是生員犯了什么忌諱?”
“你犯沒犯忌諱,你自己不知道?”
李成梁心中一凜:“還請公公明示。”
“行吧,咱家就滿足你。”馮保清了清嗓子,道,“你祖父李春美,因貪污被革職;你父親任遼東鐵嶺衛指揮僉事期間,自己啥也不干,整日在家享受,一直讓外甥頂班,結果給搞出了人命……你父親獲罪革職之后,你家這才算是家道中落。”
馮保呵呵道:“這些,你提交的文書中可都沒寫啊。”
李成梁震驚非常,萬分惶恐……
馮保嗤笑道:“真以為山高皇帝遠,什么都傳不到京師?呵,殊不知,無論錦衣衛,還是東廠,早就遍布大明天下了。”
“走吧!”
“去,去哪兒?”
“自然是見皇上啊。”馮保笑呵呵道,“不過你也不用怕,死不了人的,這些罪還不至于株連。”
李成梁稍稍放松了些,忙辯解道:“公公,這其中有誤會……”
“少啰嗦了,咱家不是來聽你解釋的,想解釋,一會兒見了皇上與皇上解釋去。”馮保不耐道,“知道查你家這點破事兒,就這么一點時間,咱家動用了多少人嗎?就因為你沒講實話,這給咱爺們兒累的……再磨磨嘰嘰的,咱家可要押著你進宮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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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
桌上擺滿了新鮮果蔬,各種魚蝦肉片,火鍋絲絲冒著熱氣,還未沸騰……
李青、朱載坖閑聊,主要是聊養生。
朱翊鈞沒有參與話題,只借無聊時間憧憬關外……
“今日這一敘,實令朕獲益匪淺啊,唉,養生好是好,奈何朕沒有那么多時間,而且……也沒辦法全身心修身養性。”
朱載坖輕嘆道:“或許也只有等翊鈞能獨當一面了……呵呵……且先不說這些了,先生離開日久,今日可要多飲兩杯才是。”
這就生了退休念頭,要是過上幾年情勢更明顯了,還不得直接退休啊?李青與他碰了下杯,一邊飲酒,一邊瞟向朱翊鈞。
這小家伙倒是隨了他爺爺,也有一定的政治頭腦,不用太久,十年之后足以獨當一面,可要是數年之后……
那就是為難人了。
“李先生,你老瞅我干啥啊?”
“沒什么。”
李青收回目光,瞅見湯汁冒泡兒了,開始往里面下菜……
這時,門外響起馮保的聲音:“皇上,奴婢已經查清楚了,李成梁也給帶了過來。”
“嗯,朕知道了。”
“既然人都來了,還是了解一下吧。”李青輕聲說道,“不過是幾句話的事,馮保還是得力的,這大冷的天讓人一直在外面候著也不合適。”
“這不是怕影響先生用膳嘛。”朱載坖訕訕解釋了句,揚聲道,“進來吧。”
“奴婢(生員)參見吾皇萬歲。”
馮保還好,李成梁眼睛都直了,世上還有能與皇帝同桌共飲之人?
“平身吧。”朱載坖放下酒杯,示意馮保詳細說。
馮保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只一刻鐘功夫,就把李成梁祖宗幾代人的那點事兒,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一邊,朱翊鈞一臉遏制不住的炫耀欲,這跟他的猜測、他的判斷,不能說一模一樣,卻也是大差不差,小家伙滿滿的驕傲……
聽聞始末,朱載坖并沒有如何震怒,而是第一時間瞧了兒子一眼,父子心有靈犀,彼此對視了下,一個滿臉得意,一個隱晦的會心一笑。
“皇上,請容生員解釋。”
如果李成梁痛快認了,朱載坖或許還能保留些許的好印象,這一著急忙慌的解釋,反而讓朱載坖更生了厭惡之心。
“這么說,馮保所奏不實了。”
“馮公公所奏是實情,然,多少有些偏差。”李成梁恭聲道,“家祖父作風是有些許瑕疵,卻也是有功的,有過軍功;父親是有讓人代勞,可他是病了,且病的很重,那般實在是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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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藥,一整日都是昏昏沉沉的,欠一千字,正在補的路上,寶子們明個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