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哥兒，朱哥兒來了……”

有人瞧了見他，喊出聲來，繼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朱翊鈞深吸一口氣，快步上前，走到小胖墩兒身邊。

“朱哥兒，這兩天你忙啥呢，咋都不見你人啊。”小胖墩兒問，邊上幾個小伙伴也是一臉好奇。

小東西嘆了口氣，說道：“我要走了。”

“走……去哪兒啊？”

小家伙沉默了好一會兒，說道：“我要回家了。”

接著，面向眾多小伙伴，大聲說道：“同學們，我要回家了！”

“啊？朱哥兒要走啊？”

“朱哥兒干嘛要走啊？”

“這里不也是朱哥兒的家嗎？”

……

人群嘈雜，面露不舍。

望著一眾小伙伴，望著他們焦急，朱翊鈞不舍的模樣，心中的惆悵突然一下子消弭了，不再郁悶，愁苦。

朱翊鈞粗著嗓子大聲道：“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這次真要說再見了，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朱哥兒要做什么啊？”人群中有孩子問。

“去學習，去成長……”朱翊鈞說道，“去成為更好的自己，如此，未來才能更好的做你們的先生。”

頓了頓，“你們也要努力學習，茁壯成長，讓自己更優秀……”

朱翊鈞話鋒一轉，問道：“我們口號是什么？”

“父母因我而驕傲！”

密密麻麻的人群異口同聲，神情激昂。

朱翊鈞滿意的點點頭，又問：“就只是父母嗎？”

“還有兄弟姐妹，親人朋友……”一群小伙伴七嘴八舌的補充……

等小伙伴們說完，朱翊鈞又問道：“要是做不到怎么辦？”

人群又是一陣嘈雜，有說‘一定會做到’的，有說‘會努力做到’的，也有自我懷疑的……

許久，

人群再次安靜下來，大家都希冀地看著他，迫切得到答案。

朱翊鈞輕輕笑道：“做不到就做不到吧。”

“？”

一群小伙伴都驚呆了，這還是那個充滿自信，精力無限的朱哥兒嗎？

“努力了，盡力了，不辜負青春，不辜負自己，就已足矣。”朱翊鈞說道，“或許你們最終也沒有取得想象中的成功，可只要堅持不懈的為之努力，就一定會取得一定程度的成功，至少會勝過不思進取的自己……”

“我希望，未來大家縱然沒有取得預想的成功，也不要自暴自棄，也不要自憐自傷；人力終有盡時，各人有各人的不同，一步是一步的成功，十步是十步的成功……都是成功！”

朱翊鈞深吸一口氣，超大聲道：“再送大家一句話，你們要好好記著——低頭行路，莫問前程！”

一群小家伙不明白，也不理解，卻都默默記下了。

“李先生。”

李青走上前，將米袋子放下，一一解開袋口系著的繩子，霎時間，空氣中彌漫著誘人的米香之氣。

“朱哥兒沒什么可送給大家的，就請大家來一次炒米吧，這次人人都能吃到飽。”

一群小家伙兒默默排隊，并不怎么開心……

炒米很多，每個小家伙都分到了不少，口袋裝的滿滿的，卻沒人去吃，都一臉不舍的看著他，情緒低落。

百日的相處，雙方誕生了深厚的感情，朱翊鈞對他們是，他們對朱翊鈞也是。

小孩子之間的友情雖不完全純粹，卻比大人之間的友情純粹。

朱翊鈞不舍，他們也不舍……

奈何，真到了要說再見的時候了。

“大家可不要因為朱哥兒走了就懈怠，不然，我會很傷心的。”朱翊鈞看向小胖墩兒幾個，“你們可要以身作則。”

幾個小家伙重重點頭。

朱翊鈞點點頭，對著大家揮了揮手，說道：“再見，未來再見！”

言罷，小東西穿越人群，與李青一起離開，只是還沒走出幾步，一群小家伙就追了上來……

“朱哥兒真的要走嗎？”

“還能再見嗎朱哥兒。”

……

小家伙想回頭，又不敢回頭，末了，還是李青扛起小東西，這才得以脫困。

李青沒有帶他回小院兒，而是去了村外田野散心。

小家伙情緒低落，不怎么說話，李青話也不多，也只是懶散散步……

良久，

“先生，你答應我多留住一個月，可還算數？”

“當然算數啊。”李青笑呵呵道，“我說話一向算數！嗯…，你想我住進大高玄殿是吧？”

小家伙點點頭，道：“既然要走了，就走個徹底吧，可以嗎？”

“沒問題。”李青爽快應下，“明一早咱就去大高玄殿。”

“李夫人可以一起嗎？”

“當然一起啊！”李青說道，“大高玄殿那么多房子，不缺住處。”

聞言，小東西心情稍稍好轉了些，沒那么不開心了……

~

次日，大高玄殿。

李青三人到來時，朱厚熜還在切西瓜。

見三人都來了，老道士裝模作樣的掐指一算，道：“教學結束了？”

朱翊鈞震驚非常，奇道：“皇爺爺真的能掐會算？”

“會算什么啊，他是基于掌握的信息，判斷出來的！”李青毫不客氣的拆臺，這令準備裝一波的朱厚熜氣郁又無奈。

“這個點過來……還沒吃早飯吧？”

“你說呢？”

“反正我吃過了。”朱厚熜繼續切西瓜，一邊斜眼觀察李青神色，好隨時做出改變。

下一刻，就見李青把臉一沉，立時又補充道：

“苦了誰，也不能苦了朕的孫子，黃錦，去安排一下。”

“哎，奴婢遵旨。”黃錦早就習慣了兩人的相處模式，習以往常地去了。

朱翊鈞閑著也是閑著，便與皇爺爺一起切起了西瓜，一邊說著：“大高玄殿真不錯，最適合養老了，李先生你可以多考慮考慮在這里悠閑度日。”

不愧是朕的好孫子……朱厚熜斜睨了他一眼，哼哼道：“你現在還有啥可忙的？”

“確實也沒有非我不可的事。”

朱厚熜動作一頓，

卻聽李青又道：“這里太悶了，遠不如金陵。”

“呵呵，搞得誰想你留下似的。”朱厚熜板著臉，繼續切西瓜……

朱翊鈞卻是西瓜也不切了，問道：“先生剛說的是真的？”

李青頷首：“金陵景色更好。”

“不是這句，是上一句。”朱翊鈞驚喜道，“先生真的不忙了？”

“怎么，你還想隨我去金陵不成？”

“呃……”朱翊鈞偷偷瞧了眼皇爺爺，訕訕道，“我就問問。”

“忙倒是不忙，可也閑不下來，之后我還要去一趟邊鎮。”李青說道，“胡宗憲、俞大猷著實不輕松，我哪能安心享受生活？”

“不輕松的人多了去了，這會兒你倒是善良起來了。”朱厚熜酸溜溜道，“我當年又輕松了？”

李青不接話茬，悠然觀賞周圍景色……

朱翊鈞雖遺憾，卻懂事的沒再挽留。

在黃錦特意安排下，早膳很豐盛，多是李青愛吃的，李青大快朵頤，小東西也吃了不少……

吃過早飯，黃錦去安排李青、李雪兒的住處，李青為朱厚熜針灸調理，朱翊鈞則是以東道主的名義，帶著李雪兒領略大高玄殿……

儼然一副要開啟短暫溫馨的慢節奏生活的前奏。

龍榻上，朱厚熜上身**，插滿了銀針，舒服的直哼哼，臉上卻是‘也就還好的’神情，問道：

“住多久？”

“一個月！”

“這么短？”

“我來京師的時間夠長了。”李青輕輕捻動著銀針，一邊說道，“你這身子骨還算硬朗，遠沒到我走不開的地步，我留下的意義并不大。”

“照你的意思，只有我快不行了，你才會長住京師？”

“不然呢？”

“你……”

“針灸呢，別亂動。”

“……你就不能慣一下我嗎？”朱厚熜不滿的嘟囔，“我還不夠讓你省心嗎？”

李青還是老一套，就是不接話茬。

果然，這一招兒屢試不爽，沒一會兒，朱厚熜就停止了碎碎念，安分下來……

針灸剛結束，黃錦便走了進來，稟報道：

“太上皇，皇上和李貴妃來向您問安，來了有一會兒了，聽說李青正在為您調理身體，皇上便說不急著稟報，現正考教太子殿下，可要現在宣？”

朱厚熜起身披上外袍，舒服的舒展四肢，“宣。”

黃錦點頭稱是，轉身去了。

李青擦拭干凈銀針放進盒中，說道：“你們一家人聊，我也出去轉轉。”

“你就這么趕時間？”朱厚熜瞪眼道，“偏心也不是你這么偏心的，載坖怎么你了，你這樣對他？”

“……呃，不是還有你兒媳的嘛。”李青訕笑道，“我這秘密雖然不是啥秘密，可也沒必要讓她知道不是？”

“她知不知道又有何打緊？主要是載坖！”朱厚熜為兒子打抱不平，“你對他，比對我還過分你知道嗎？你考慮過載坖的感受嗎？你至少……不能是這個態度！”

朱厚熜氣郁道：“我兒子是不夠聰慧，可這皇帝做的就差了？”

“一句話換你這么多句……”李青自知理虧，便又坐了回去。

少頃，

兩口子隨黃錦走進來。

“兒臣（兒臣妾）參見父皇。”

“免禮。”

“謝父皇。”兩口子直起身子，朱載坖朝李青笑道，“李先生也在啊。”

李氏也瞧向李青，美眸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