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可以……這樣嗎？”朱翊鈞睜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李青微微笑道：“個別時候貪心一點，也是可以的。”

小東西驚喜，繼而蹙起眉，狐疑道：“李先生，這是不是也有深意啊？”

李青啞然：“你覺得呢？”

“嗯…，我想想。”朱翊鈞思考片刻，道，“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先生可是說……當遇到兩利相權之時……可以全都要？”

李雪兒怔然，她都沒想到這個。

李青失笑搖頭：“你能想到這個我很欣慰，不過也沒有這么復雜，只是單純的獎勵你罷了，如能兩利都要，又何來相權？”

“這樣啊……”小家伙撓著頭訕笑道，“李先生，你就不怕我會得寸進尺啊？”

李青含笑說道：“我相信你，正如你相信我。”

“先生真好。”朱翊鈞咧嘴大樂，幸福感滿滿。

李青心情也極為不錯，說道：“作業已經基本完成，趁著收尾這段時間，做一個總結，可以以書面的形式，也可以以口述的形式，我會根據你的總結進行打分，并相應的以資鼓勵。”

“總結完成作業的收獲和心得？”

“不錯！”李青說道，“我說話一向算數，你既完成了作業，獎品就一定會有。你不必有什么壓力，總結是加分項，不是扣分項。”

“哎，成。”小家伙嘿嘿道，“那我可得好好總結一下。”

李青微笑頷首，目送小家伙歡快地跑去書房……

李雪兒好奇問：“你準備獎品了？”

“沒有啊。”

“啊？你這……”李雪兒有心吐槽，不敢開口，只得勸道，“你這樣不好，這期間，小太子可謂是付出良多，兢兢業業，一點也沒有偷懶、懈怠，你這樣……很傷人的，甚至會影響到教學成果。”

李青瞥了她一眼，道：“我說話一向算數，我沒有準備，不代表我不給獎品啊。”

“？”

“我免費教學，免費提供食宿，完了還要往里搭獎品……我不成了冤大頭？”李青哼哼道，“俗話說得好，羊毛出在羊身上。”

“……”李雪兒好笑又無奈，說道，“小太子自幼優渥至極，皇宮中的東西，他未必喜歡啊。”

頓了頓，“我是覺得獎品的價值高低并不重要，獎品的意義才重要。”

“你說的很對！”

“下次不要再說了？”李雪兒試探著說。

“……”

…

~

“吃了沒啊朱哥兒。”

“吃了吃了。”

歷時兩月有余，朱哥兒之名不再局限于同齡小孩兒之間，大一點的孩子，甚至大人們見了他也這么叫，雖然有些許的打趣意味，卻也都是善意，小家伙非常受用。

小東西背著小手，走在連家屯街巷，逢人打招呼，一邊頷首示意，一邊反向問好……

妥妥的大名人！

偶爾還會駐足，與同齡小伙伴的父母聊上兩句……

小小年紀就一把年紀！

小東西享受其中，愉悅自足，這種狀態下的他，做事的動力，效率，都得到了大幅度提升，再不復之前那般，動不動就委屈郁憤，動不動就掉小珍珠……

收尾的過程十分順利，朱翊鈞結合自身，給小伙伴們也布置了一道作業——成為父母的好孩子，弟弟的好哥哥，哥哥的好弟弟……以自身的成就，成就家庭，甚至家族。

——成為家中的孩子王，家族的孩子王。

同時，根據親身經歷、收獲，傳授成為孩子王的經驗——不要依仗父母寵愛，去顯擺，去炫耀，甚至借助父母的力量去打壓；要以一顆兼愛之心，去對待兄弟姐妹；要多溝通，多理解，多思考，多實踐……

朱翊鈞以自己的成功經驗為例，教他們照自己這個葫蘆去畫瓢……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朱翊鈞還沒到讀《大學》的年紀，卻在踐行《大學》的宗旨，教化同齡人去做新民……

同時，傳授將自己取得成功的方式方法，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許許多多的小伙伴，致力于達到以點帶面之效果……

與此同時，朱翊鈞也在為功成身退做鋪墊，選擇出色的小伙伴，通過升檔的方式，取締自己所在的生態位……

漸漸地，朱翊鈞不再日日上課，逐漸淡化自己的影響力，隨著眾多小伙伴的整體素質提高，以及對優秀骨干的拔擢，他這個連家屯的孩子王，不再不可或缺，不再那般被需要……

六月下旬，夏日炎炎，蟬鳴不止。

小院兒，

小東西一邊喝著冰鎮酸梅湯，一邊思考著‘畢業論文’，神情姿態透著不屬于他這個年齡段的成熟……

李青、李雪兒誰都沒打擾，也無提點，給予小東西充分自由空間。

一小碗酸梅湯下肚，朱翊鈞似是有了頭緒，起身說道：“我去寫總結了。”

李青微不可察地點點頭，待他去了書房，這才說道：

“你瞧著點兒，我去大高玄殿一趟。”

“是為獎品之事？”李雪兒詫異問，“你確定小太子能一次過稿？”

李青輕笑點頭：“成功都成功了，總結一下成功的經驗自然是易如反掌，小東西只是追求完美，故才遲遲沒有下筆，如今既然下筆，當然是有了把握。”

“獎品到底是什么啊？”

“等我回來，你就知道了。”李青賣了個關子，動身出門……

~

大高玄殿。

“你要獎勵你獎勵就是了，憑什么要我出資？”朱厚熜氣郁道，“慷他人之慨還如此理直氣壯，你要不要臉？”

“這又不是便宜了外人，對自己孫子你也吝嗇？”李青沒好氣道，“趕緊拿來！”

“不給！”

“不給？”

“不……我可以給你點錢，但那物件你就不要想了。”朱厚熜難得硬氣，哼道，“這是我兒子送給我這個父親的，豈能輕易予人？”

頓了頓，“孫子是親孫子，兒子也是親兒子啊，這個真不行。”

李青無語道：“你兒子能送你一次，自然能送你第二次……回頭我再讓你兒子送你新的就是了，現在的更先進，更具有可玩性，你的都落后了，還當個寶貝似的……別敝帚自珍了。”

“更先進，更好玩……”朱厚熜有些意動，也想見識一下兒子搗鼓出的新玩意兒。

如此既能借此與兒子再次隔空對話，也有了讓李青再次進京的理由……朱厚熜盤算了下，點頭同意：

“最遲不能晚于明年春上，你就得給我送來。”

“可以！”

朱厚熜神色緩和，哼哼道：“好人做到底，這東西你就當是自己的，別說是從我這得到的，如此，能讓小家伙更喜歡你。”

“你會有這么好心？”李青狐疑，繼而了然，“你是怕孫子吵著索要，一直就沒讓他得知這迷你蒸汽艦船的存在，對吧？”

“胡說！”朱厚熜老臉一紅，強詞奪理道，“小孩子都愛玩兒，我是怕他如某人一般，走了歪路！”

“……對對對，物件在哪兒？”

“隨我來……”

~

李青回到連家屯時，小家伙的總結剛好才完成不久，見他拎著兩口不算小的箱子，頓時兩眼放光，驚喜道：

“先生，這是給我的獎品？”

“嗯。”李青問道，“總結好了？”

“寫好了。”朱翊鈞訕訕道，“我的字不夠美觀，而且有一些字還不會寫，便讓李夫人代了筆，不過你放心，都是我自己總結的，沒讓李夫人提點。”

“確實如此。”李雪兒佐證。

李青點點頭，放下兩口箱子，道：“這就是你的獎品，打開看看吧。”

“好嘞。”小家伙樂呵呵跑上前，正欲動手，卻又強行忍住了，問，“先生，你不先檢驗一下我的總結？”

李青微笑搖頭：“即便總結的不夠優秀，我也不收回。”

“先生大氣，不過我的總結可不差。”小東西嘿嘿笑著，動手打開了兩口箱子……

“咦？這是……這是蒸汽艦船？”

李青頷首道：“這可不是繡花枕頭，而是一比一復刻縮小的，真的可以在水上航行，回頭你可以試試看。”

“還可以做成這樣……好精致啊。”朱翊鈞輕輕撫摸著，滿是驚嘆之色。

小家伙擼起袖管，想弄出來看看全貌，卻搬不動，只好道：“先生，你幫我一下唄。”

李青將迷你版蒸汽艦船拿了出來，說道：“這上面運用的技術是多年前的了，現在的更先進。”

頓了頓，“給你這東西，不全是讓你玩兒的，是讓你試著了解一下大明科技，這可是大明的未來，如不知其所以然，很難明白它的魅力……”

“嗯嗯嗯，明白明白。”小東西的目光都移不開了，“先生，這物件兒你從哪兒淘的啊？”

“從你皇爺爺那兒淘的。”李青說。

倒不是誠心出賣朱厚熜，而是上面有朱載壡對父皇的祝福語，以小家伙的聰慧，猜出來并不難……

皇爺爺真小氣，我都不知道……朱翊鈞郁悶了一下下，隨即驚喜道：“這么說，這東西在京師有得賣了？”

“大概率是沒有的……”李青拿過石桌上的信紙，開始審閱小東西的‘畢業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