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過她的那位記者,被擠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從人群里出來。打眼看過去,大片紅黑色球衣的背景里,夾著一個脫穎而出的黑色西裝,簡直就是鶴立雞群般地存在。
麥克來到她面前時很是狼狽,打著發膠的頭發不負板板正正的形態,垂落顯得格外狼狽。西裝皺了,領口的領帶也是歪七扭八的。
他資歷還不夠去賽后發布會現場,不能代表天空體育,提問今天比賽的兩支球隊。
但他對于未來的職業,還是有一定規劃的。沒有新聞就自己創造新聞。
在歐洲流行擺爛和躺平,這兩個詞的松弛感可不屬于新聞人!
夏梨:???
她能預測比賽?她自己怎么不知道?她居然預測準了國際米蘭聯賽結局??
夏梨忍不住停下來腳步,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安妮塞在旁邊幫她收納東西,也是不明就里。
看著話筒上天空體育的標志,想知道自己新交的朋友,為什么能得到這個媒體的采訪?她手上動作放慢,用堪比閃電的特寫速度。把普通東西視若珍寶,一件件地里里外外檢查好,才放進去。順便努力地豎起耳朵。
“所以國際米蘭真的來到了,積分榜第三嗎?”現在不比后世,不管什么樣的消息,手機上網一搜就能出來。
麥克想作為體育記者,消息確實是比普通球迷知道的要快一點,當下肯定地點了點頭。
攝影師好不容易跟上這個出外景的主持人,剛從退場球迷的逆潮中擠過來,對準麥克和夏梨開始錄制。
“目前意甲排名前四分別是:尤文圖斯、羅馬、國際米蘭、ac米蘭,首先恭喜你的主隊拿到下賽季歐冠入場券。”
然后他話鋒一轉,“現在的你賽前的預測成真了!國際米蘭真的被拉齊奧掀翻,來到了聯賽第三,Lili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夏梨:……
這位意大利人,為了追新聞真的讓人哭死。他甚至叫對了,她只說過一次的名字。
“真的嗎?”夏梨再次確認了一遍,得到了確認答復。
她該說什么?她的烏鴉嘴終于不是對著自擔發力了嗎?烏鴉嘴應驗到“對家”身上,這讓夏梨臉上的笑容很難壓,嘴角的弧度壓根下不去。
自擔的成功固然可喜可賀,對家的失敗更是普天同慶。
她用因扎吉的年薪發誓,當時真的只是隨口一說。
三代祖傳的Milanista(米蘭粉絲)——安妮塞聽到這話,看她的眼神都不對勁了嗎?
我們米蘭,終于要迎來屬于自己的巫師嗎?
一般來說作為同城死敵,是不會放棄這個嘲諷對手的機會。
但是夏梨不按常理出牌,努力地壓住難耐的笑容:“我也只是隨口一說,誰知道……”
剛說完一句,她連忙把口罩戴上。
開玩笑,國際米蘭的極端球迷可不是好惹的。意大利的極端球迷組織,這可比英國的足球流氓可怕多了。
“你可不要謙虛,我們米蘭的死忠、解說員克魯代利,都在轉播室提了一嘴你的名字。”
這個話音剛落,腦海里的系統電子音就冒出來:「當前名氣值:(199/???)」
這可真是好事不出門,烏鴉嘴傳千里!聽到國際米蘭這么倒霉,那可真是……太好了!
夏梨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為他們感到可惜。
她再一次調整了口罩,讓它更加嚴實。嘴上還是假惺惺地說道:“表現地更好的球隊贏得了比賽。最后這場收官戰,不管是我們米蘭還是拉齊奧都是表現得更好的球隊。”
記者麥克可不想聽這些,這樣的官腔,聯賽18支隊伍,有19支都會說。
所以他把采訪節奏轉到了自己身上。“所以你是怎么能預測到最終積分的呢?你知道的,這是小概率事件。”
要知道在這之前,菠菜公司開盤賠率都超過了10:1。業內人士普遍看好國際米蘭,但是一個“不懂球”的新球迷卻說對了。
麥克只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疼,畢竟之前也對夏梨的話嗤之以鼻。
“我能說是運氣嗎?”夏梨百口莫辯,她真的只是隨口一說。
誰知道她和國際球迷對線,正好被看到。又正好被因扎吉的的球衣勾引住了,接受了采訪。又正好猜準了結局……
再來一次她肯定不站在那里拍圣西羅了!
“我以為你是女巫,對國際米蘭下了詛咒。”
“不是。”
“那就是靈媒,有些靈媒也很有能力!”麥克繼續猜測道。
“不是。”夏梨木著臉,是真的想走了,但是旁邊的安妮塞卻拽不動。
“我知道了,種花人!種花家都是道士!你們不下咒,你們都畫符的對不對?”
夏梨:人在無語的時候是真的會笑,她也確實笑出聲了。“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完全就是國際米蘭自己的問題呢?”
“好吧,那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任何球隊的成績,都是靠他們自己爭取來的。這種迷……歸結于場外的說法,我覺得是對拉齊奧球員的不尊重,畢竟他們在球場上拼搏了90分鐘。”
她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陰陽怪氣,自擔爭氣,對家翻車。這樣的好機會不多說幾句,簡直也對不起米蘭球員的努力!
夏梨繼續補充道:“有些球隊可能以為自己高枕無憂,以為聯賽的積分是一成不變的。但是足球它是圓的,我們米蘭想要拿到歐冠的入場券,拉齊奧也會為了爭奪進入歐戰的名額拼盡全力,所以對于這個結果我并不意外。”
“賽前報紙上都說,這會是一場友誼賽、默契球,有些球迷信了。更可怕的是有些球員和教練居然也會相信!真是不可思議!如果都是這樣的想法,既是對競技體育的褻瀆,也是對球員職業道德的侮辱。”
聽到前半段的麥克并不滿意,有種在和球隊新聞官打交道的錯覺,全是官話和客套話。
原本想要從夏梨的口中,挖到獵奇的新聞。像什么來自東方女巫,為了支持ac米蘭,不惜賽前給同城死敵下詛咒。
但是聽到后半段,他和攝像師都憋不住笑了,攝像機還晃動了一下。
論說話的藝術,在歐洲除了英國人,他們很少能聽到這樣隱晦的陰陽怪氣了。
句句沒提國際米蘭,句句都在點國際米蘭。話里話外都是他們的球員,覺得聯賽冠軍穩了,最后卻在拉齊奧身上翻車。
等他們回過神才發現,被采訪的人早就溜走了。
對上安妮塞期待的表情,夏梨不用她開口就知道她想說什么。
無非就是如果真的有用的話,干脆以后在開賽前多“咒”國際米蘭幾回。
冤枉啊,要是真的是這樣。她——夏梨,之前干嘛要冒著擦邊的風險,去販賣自制周邊?做巫婆不是來錢更快嗎?
“真的只是巧合,而且之前我實驗過,我的烏鴉嘴,只對喜歡的idol有效。”
但凡她覺得不能出solo的愛豆,最后解約了也出不了。
但凡她對自家正主的身體狀況表示擔心,那馬上就會病休。
但凡她覺得公司會防爆自家愛豆,自家愛豆馬上掉個資。
“真的嗎?”安妮塞還是半信半疑,為什么最后一輪前四的球隊中,只有國際米蘭輸球。還恰好被夏梨預測到了。
要知道不但踢球的人迷信,看球的人都挺迷信。
夏梨無語,不是她真沒有啊。
要是真像安妮塞說的那樣,她上輩子就會客串一下巫婆,把自擔的對家全咒糊。但結果都是自擔先塌,對家美美走花路……
米蘭更衣室內,球員們看著賽后發布會,笑出了聲。
“詛咒?要是真的有用,我覺得我們米蘭可以請她給我們當心理咨詢師。”這是委婉的舍甫琴科。
“那還需要我們踢什么,以后球隊拿給球員的工資去請巫婆好了。”
“那我們踢得是魁地奇嗎?”
“如果這個球迷真的能預測成功,那她可以代替皮波的幸運餅干了。”
“他的幸運球鞋也可以扔了!”皮爾洛冷不丁的插上一句。
要是之前因扎吉聽到有人要扔他球鞋,早就跳起來了。但他現在覺得屏幕里,有個一閃而過的某個名字很耳熟。又因為賽后發布會沒有字幕,讓他完全沒有頭緒。
等晚上回到家,夏梨才記起來,意甲聯賽的落幕,意味著后天就是她威爾第音樂學院的面試。
而她演唱的曲目還沒有準備好。
夏梨趕快從郵箱翻出提綱,上面寫著要準備一首歌劇詠嘆調和一首藝術歌曲。
歌劇詠嘆調必須是意大利語演唱,藝術歌曲除了意大利語,還可以選擇法語和德語的浪漫曲。
想到這里夏梨有些頭大,雖然前世她是延世大的聲樂碩士。但是她完全是靠自己的聲帶機能,在專業課上混日子。
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追星上了,每次考試之前才會看看考核曲目的正譜。
況且聲樂歌劇專業和她原本的聲樂表演專業,要求完全不一樣。至少聲樂表演 不會強制要求學意大利語。
她的眼睛不斷在提綱上掃過,一首又一首陌生的曲目不斷掠過。
窗外的烏云大團大團。水珠從不斷地從透明的玻璃上滑落,像是哭痕,滴刷在她的心上。
夏梨第一次后悔,平時專業課的學習敷衍了事。現在好了,提綱里面的曲目,一看一個陌生。
她的手指不斷地在鼠標上滑動,非酋的屬性再一次占領上風。
想到嬰兒餅干可以帶來的好運,她打開系統的面板,從商城里兌換了一盒餅干。一邊放一塊在嘴里磨牙,一邊敲定曲目回想譜子。
突然,獨屬于諾基亞的鈴聲響起,另一端傳來安妮塞失真的聲音:“Lili!太好了,我搶到球員見面會的門票了!”
窗外的烏云漂移去另一棟樓邊,白色的微光散落了下來,意大利的暮春露出了可愛的一面。
嘴巴里餅干的味道好像更甜了,夏梨拿餅干的手指頓住了。她錯愕的盯著這個名為“因扎吉的幸運餅干”道具包裝。
好消息:這是真能給非酋加幸運值。
壞消息:只對追星有用!
球員見面會在定在7號,而她只有明天一天背譜子。
詠嘆調《漫步街道》的譜子并不好背。意大利語中“r”的彈舌音,這具身體還沒有形成固定的肌肉記憶。
后天夏梨上午要去參加見面會,下午趕去參加威爾第音樂學院的面試。她看著繁復的譜子,再一次感嘆,她的行程比idol還忙。
從日出到日落再到日出,她的眼睛好不容易從電腦上的曲譜挪開。
在夏梨和安妮塞碰面的時候,她都感覺身旁穿著一身黑色裙子的朋友,像是五線譜上跳動的音符。
“你這眼下?”她指了指夏梨的下眼瞼,和南歐人迥異的冷白皮涂上任何的青黑。很明顯,就像是墨點暈染在白紙上。
“昨晚失眠了。”夏梨也很無奈,只要是有重要的事情,前一天晚上她必定失眠。
半夜只能在把關上的電腦打開,繼續記譜。
現在她的腦子混沌一片,只能勉強保持和安妮塞的步調一致。
現在就算是因扎吉站在她面前,也不能激起她半分興趣,滿腦子都是下午的面試。打算拿到因扎吉的To簽就撤。
這是他在米蘭的第一個賽季,還是很有意義的。
“我們這次很幸運,見面會不是安排在其他的酒店,而是casa milan(米蘭之家)。我們還可以順便逛逛那里,那里有很多名宿的簽名球衣。”
安妮塞把渾渾噩噩的夏梨,從飛馳的自行車邊拉開。
“是的,不過我下午要去學校面試,不能陪你參觀了。”
穿過紅色的走廊,兩邊掛著米蘭隊史上重要瞬間照片。照片從黑白到彩色,她們到了一間類似于新聞廳的房間。
安妮塞這才放開夏梨的手臂,順手拉著她排到了一列隊伍最長、最擁擠的隊伍后面。
長長的隊伍像是帕爾馬火腿碎,不均勻地撒在這個房間內。
夏梨手上抱著紅黑色的球衣,連連打哈欠,腦子里還滿是跳動的音符正譜。
等前面的球迷像是在球場那樣,一個個散去。紅黑色潮水流過,露出裸棕色的地板。
夏梨輕輕一抬頭,直接撞進一雙比地中海海水還湛藍的眼睛里,她的瞳孔直接放大。
安妮塞收起被馬爾蒂尼簽過的球衣后,臉色紅的像是剛喝醉了酒。如果不是馬爾蒂尼還在,夏梨懷疑她會立馬尖叫出聲。
轉頭看到自己親愛的朋友還愣在原地,安妮塞連拽帶扯把夏梨拉到桌子前。
瞟了一眼馬爾蒂尼,夏梨再瞟一眼懷里的球衣。
不是?因扎吉沒來嗎來嗎?這不是因扎吉簽售的地方嗎?排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