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小課上的是練腿，張妮是第一個約，也是第一個來的。

她早早就來教室里等著了，課后舍不得走。

她此時正忍著疼，趴在地上，手撐著地面，雙腿放在泡沫軸上，輕輕滾動，抬頭看向高雯：“我感覺我現在走路，腳內沿有些發力了，但還不穩定，總是容易飄。”

“很正常，畢竟之前是二十幾年的習慣，多練習，鞏固之后會形成新的習慣，腿型和走姿自然而然就會變好看。”高雯把道具收拾好，笑著接話。

張妮用力點頭：“嗯嗯。”她接著笑道，“別人說這話我不信，但你說我相信！我一定要堅持再堅持！為了變美！”

“你不知道，我每次來瑜伽館見到你，再疼再累我都有動力。”

下一秒，張妮就笑不出來，高雯拿著泡沫軸，手上用力幫她揉，同時出言道：“要用點力才有效果，你不要對自己那么好。”

“唔——嘶——”張妮疼得一下趴在地上，拳頭都捏緊了，心里直喊疼，嘴上連忙說話企圖轉移高雯的注意力，“外面一樓好像有家瑜伽館在裝修，你知道嗎？”

“沒注意。”高雯說話比上課緩和許多，但手上力度不減。

實際上，這一片的健身房和瑜伽館她都會關注，離得近，也好兼職。

高雯心思重多慮，為人也謹慎，極少相信別人，饒是張妮看著單純，沒什么心眼，她也不會暴露半點自己的情況和打算。

張妮指甲都要掐進手心，汗水都硬生生被疼出來，她緩了一會才斷斷續續道：“我看那里在招瑜伽老師，要不你去看看？”

她知道高雯在兼職，所以幫她留意。

“再說吧。快點側躺上來，現在吃苦，明天輕松。”高雯笑，讓張妮換個姿勢，幫她滾動揉腿的側邊松解。

這回張妮是徹底疼得說不出話，高雯收起泡沫軸的時候，她趴在地上直喘氣，躺著像條死魚。

“喝點水，”高雯貼心倒了杯茶水放在張妮身旁，拿著手機起身，“我去隔壁上下一節課了。”

“....拜、拜。”張妮強撐著，還得緩上好一會。

高雯走到隔壁的時候，正好碰到從里面出來的林思悅。

她淺淺一笑，帶著恰到好處的客氣禮貌。

林思悅瞅了高雯幾眼，倒是沒有陰陽怪氣說話，臉色還變了再變，但是那股傲嬌不減。

前臺一臉熱情走過來，將倒好的茶水遞給林思悅：“先喝點水緩一緩，來這邊休息一下。”

林思悅跟著前臺往休息區走，高雯則進去準備教具等會員。

體驗課結束，接下來就是推銷課程的過程了。

前臺拿著課程和價格表，率先問林思悅：“體驗感怎么樣？咪咪老師是不是很溫柔，是我們的金牌老師，好多會員都喜歡她。”

林思悅雙手捧著茶慢慢喝，余光瞥了眼剛剛的教室。

會員來齊了，高雯探出半個身子，柔聲和會員說話，含著笑伸手關門。

林思悅心里很不得勁兒。

這個咪咪老師的確很溫柔，一口一個親愛的，上課的時候，就用兩根手指幫她調一調姿勢，然后就開始倒數，讓她保持，林思悅感覺自己在擺姿勢。

完全沒有高雯上課的那種感覺。

高雯上課絲毫不介意用力道輔助，半點都沒摸魚，雖然感覺很疼，但的確有那種練到的成就感。

而且，大半節課里，這個咪咪還要有意無意打探她的工作和家境，給她身體做了一個評估，說她身體哪哪都是毛病，說是體驗，實際上就是恐嚇制造焦慮，忽悠她賣課。

林思悅感覺，這節課比高雯給她上還要難熬，感覺就是在浪費時間，明顯感覺這個人在磨時間。

一點用都沒有！不真誠！

“咪咪老師的私教課最近剛好在做活動——”

“那個雯雯的私教呢？”林思悅打斷前臺的話，剛說完又后悔了，她怎么還想去上這個女人的課？！

她肯定是瘋了！

“雯雯老師嗎？”前臺一怔，隨即道，“她是兼職老師，沒有私教課。”

私教課比其他課賺錢，會員就那么多，當然不會給兼職老師。對外，他們就宣稱兼職老師不夠好，要對會員負責，不能隨便安排。

林思悅一聽，居然沒有私教課？她想上都上不了？

“兼職老師上課沒有專職老師好，咪咪老師上課很多年了，體驗課你也上了，是不是感覺她很溫柔？”

前臺還在絞盡腦汁推銷，林思悅越聽越沒勁，她又問：“那這個雯雯上的是什么課？”

“只有大班課和小課。”前臺見林思悅好像沒有報私教的意思，熱情消散不少。

“我要上她的小班課，明天什么時候可以來上課？”林思悅又問。

她倒要看看，到底哪里不一樣，還是自己的錯覺，居然會覺得這個女人上課比其他人好。

前臺查了一下，也有些詫異：“雯雯老師這個星期的課都被約滿了，暫時沒空位。”

“什么？你們不會再多排課嗎？”林思悅擰眉。

居然還上不了，她內心又憋了一口氣，她不想上的課，不喜歡的人，怎么會那么受歡迎？

“每個老師都有自己的安排，這個星期的課是館長提前排好的。”前臺說。

林思悅最后報了十節的小班課，前臺才重新熱絡起來，把她拉進群，跟她保證高雯的課要是有會員取消約課，就幫她約上。

林思悅交了錢，走出瑜伽館的時候，看著付款記錄，又是一陣郁悶。

她真是有病，居然交錢排隊等著上對方的課。

不過，林思悅很快又安慰自己，這些小課是通用的，她可不是為了上高雯的課，約不上就不約了，她去上別的老師課程不就行了？

電梯來了。

林思悅走進電梯，張妮也小跑進來。

電梯門剛關上，張妮的手機就響起，她接起電話，嗓音甜膩：“老公~~~~”

林思悅往旁邊看了看，她記得這人，上課的時候，她和高雯互動最多，兩人關系一看就很好。

哼！和高雯關系好的人，她就不喜歡！

張妮說話聲還在傳來：“早就下課了，老師幫我滾下了大腿松松肌肉，免費享受了一下私教待遇，可疼了。我跟你說，這個老師很專業人又好，我都察覺到自己的變化了，你別不信，我不許你質疑我，我不高興！”

“你就等著我的蛻變吧！我天天都要來鍛煉！誰要是阻止我，就是我的敵人！”

電話那頭輕笑，話語帶著寵溺順從：“好好好。”

電梯門打開，張妮率先出去，林思悅看著她離開。

要不，她等等？再考察一下這個高雯！

張妮并沒有回家，而是去了附近一樓的超市。

這里離他們家也近，她要給女兒買輔食材料。

張妮剛到超市，就看到了推著裝滿購物車的方寒，她熱情開心打招呼：“方工？”

她對自家老公的這個學弟印象極好，年紀輕輕就進入大廠，為人謙和有禮，前途無限。

方寒抿唇含笑：“嫂子。”

“你不是從家里搬出來一個人住了嗎？怎么買了這么多東西？”

“......”

*

晚上。

高雯回家前，在小區樓下水果店買了水果。

方寒幫她付了買花的錢，她怕他不收，就把錢轉到他支付寶了，昨天晚上他還忙活一陣，還請她吃減脂餐。

她肯定會請方寒吃飯，但得是周末，孩子一放假，瑜伽館人都會少一點，課就少，就先買點水果給他吧。

高雯回來的時候，客廳關著燈，靜悄悄。

合租就是這樣，要不是認識的人，很可能幾個月都見不到一次。

高雯走到次臥，伸手敲了敲門：“學長？”

“咔嚓——”

門被打開，方寒穿著睡衣，漆黑深邃的眸子帶著溫和看向她，見到她還挺開心，嘴角抑制不住上揚：“下班了？”

“嗯。”高雯點頭。

方寒：“吃飯了嗎？”

“吃了麥片和面包。”高雯接話，說著把袋子提起來，“昨晚辛苦了，我給你買了點櫻桃，已經洗好的，趁著新鮮多吃點。”

她的口味很挑，又因為是買來送人，專門買了最貴的進口櫻桃，會更清脆爽口一點。

方寒看著她手上的櫻桃，無奈道：“別那么客氣。”

“應該的。”高雯把櫻桃給他，轉身往自己房間走，打了個哈欠，“我要洗漱睡覺了，晚安。”

她每天都很忙，幸好都抽空自我訓練，回來就能洗澡護膚睡覺了。

“晚安。”方寒在她身后溫柔說。

他沒吃櫻桃，而是提著走到冰箱廚房，打開放在了冰箱里。

以往空曠的冰箱，此時已經被填得滿滿當當。

方寒專門騰出一個位置，小心翼翼把櫻桃放進去，他嘴角微微上揚，眼底多了一絲愉悅。

洗漱護膚好的高雯，剛準備入睡，就發現寢室群里消息99 ，她看了一眼，困意直接被驅散。

室友們都在聊論文的話題。

放假時，導師就已經交代要準備論文的選題，大家要在開學前確定選題，然后提交開題答辯的初稿。

高雯一下坐起，她太忙，把這事給忘了。

看著室友都開始確定初步的選題，她還沒開始。

真是糟糕。

高雯撓了撓頭，哪還有什么困意，直接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電腦找資料。

凌晨十二點。

高雯不知道自己打了第幾個哈欠，她的眼皮像被灌了鉛，不斷往下墜，聲線有氣無力：“救命啊——”

真的救命

誰救救她。

高雯不像方寒，被高分錄取，她完全是擦線過A大，還被調劑來了這個不喜歡的專業，這幾年硬著頭皮保持中等，已經很不容易。

論文是真把她難住了，前路漫漫又艱辛，文獻宛如天書看不完。

沒有人能救她。

高雯強撐著身軀，甩了甩頭，剛想用手拍打自己的臉，以此清醒，手伸到半道忍住了。

手很臟有很多細菌，她擦了護膚品，不行不行。

高雯起身抱著電腦，拿上水杯，開門往外走。

她伸手打開燈，客廳的燈更為亮眼，讓她精神又好了點。

高雯接了水，在客廳里來回踱步，她喝了一口水，覺得沒味，喝不下去。

她昂頭再一次嘆氣，而后強迫自己坐在椅子上，面對電腦里的天書。

方寒也沒睡，他在床上輾轉難眠，腦海里都是高雯的身影。

聽到她開門的聲音，卻遲遲沒有關門回房。

他想了想，拿著水杯，開門走出去。

方寒一出來，就看到高雯坐在餐桌邊，她聽聞動靜，抬頭看了他一眼。

她眼神失焦疲倦，沒說話又慢吞吞扭回頭，額頭重新磕在電腦上，身子聳拉下來，整個人都在向地心引力投降。

沒一會，高雯顫顫悠悠的聲音在客廳回蕩：“學長——你怎么還不睡啊啊——”

是床太舒服睡不著嗎？

不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