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睜眼即是絕境

劇烈的頭痛像是要把顱骨劈開。

林燁——或者說，現在這具身體的原主“林夜”——猛地睜開眼，鼻腔里瞬間涌入濃烈的草藥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腥氣。視線從模糊到清晰的過程不過三秒，作為一名前法醫的職業本能已經強行接管了這具因宿醉而酸軟的身體。

他正跪在地上。

青石地板的涼意透過單薄的弟子服直刺膝蓋。四周是雕梁畫棟的廳堂，數十道目光如針般扎在他背上。正前方，三位身著月白道袍的老者端坐高臺，面色肅穆如寒鐵。

“人贓并獲，林夜，你還有何話說？”

左側那位蓄著山羊胡的長老聲音冰冷，枯瘦的手指指向廳堂中央的桌面。那里擺著一個打開的紫檀木盒，盒內空空如也，旁邊散落著幾株被踩爛的靈草，以及——林夜瞳孔微縮——一枚刻著“葉”字的青銅令牌。

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

林夜，十七歲，青云宗外門弟子，云州林氏嫡子。驕縱、跋扈、不學無術。昨日因嫉妒同門葉辰獲贈一株百年“凝露草”，趁夜潛入其居所盜竊，卻被巡邏弟子當場抓獲。

不對。

林燁——前世那個在解剖臺前度過十二年的法醫——的神經驟然繃緊。原主的記憶里，昨夜他確實喝得爛醉如泥，被兩個跟班扶回住處后就人事不省，直到剛才在此處醒來。

這是陷害。

“我……”他剛想開口辯解，太陽穴處卻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檢測到適配靈魂……正在綁定……】

【遺愿回響系統加載成功。】

【宿主：林夜（林燁）】

【狀態：重生融合完成】

冰冷的機械音直接在腦海深處響起，一個半透明的淡藍色面板在視線中展開。林燁的心臟猛地一沉——作為看過不少網絡小說的現代人，他太明白“系統”這兩個字意味著什么了。

【初始任務已發布。】

【任務內容：坐實對葉辰的陷害，令其被罰入寒潭禁地。】

【任務時限：兩個時辰。】

【任務獎勵：修為提升至煉氣四層；原主記憶碎片×1。】

【失敗懲罰：神魂撕裂之痛持續十二時辰；扣除壽命三年。】

林燁的呼吸幾乎停滯。

第二節：系統的冷酷邏輯

“林夜！本長老在問你話！”山羊胡長老猛地一拍桌案，煉氣巔峰的威壓如實質般碾來。

喉頭一甜，林燁險些吐出血來。這具身體只有煉氣二層的修為，在原主的記憶里，這點微末道行還是靠丹藥堆上去的。

他強迫自己冷靜。法醫的職業素養告訴他，在證據鏈完整的現場，情緒化的辯解只會讓處境更糟。必須先觀察，再尋找破綻。

目光再次投向那些“證據”。

紫檀木盒邊緣有新鮮的刮痕，方向從左下至右上，力度均勻——這是右手持利器撬開時典型的受力痕跡。但根據記憶，原主林夜是個左撇子。

散落的靈草被踩踏的痕跡很重，葉片完全碎裂，汁液四濺。但如果是醉酒狀態下倉皇逃離，腳印應該深淺不一，且方向混亂。可地面那些汁液印出的鞋印……步幅均勻，落點精準。

就像是有人故意踩上去的。

而那枚“葉”字令牌，青銅表面光滑，邊緣磨損輕微，顯然是長期佩戴的貼身之物。但林燁注意到，令牌系繩的斷口整齊得過分——不是被扯斷，而是被利器割斷的。

“執法長老容稟。”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側后方響起。林燁轉頭，看見一個身穿素色弟子服的少年走到廳中。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眉眼清俊，脊背挺直如松，正是此事的苦主——葉辰。

“弟子昨夜確將凝露草置于盒中，今晨發現被盜。現場留有林師兄的玉佩，巡邏弟子也稱親眼看見林師兄從弟子房中倉皇而出。”葉辰語氣平靜，沒有憤怒，只有陳述，“證據確鑿，弟子無話可說。只是……”

他頓了頓，目光在林燁臉上停留了一瞬：“只是弟子不解，林師兄身為林家嫡子，每月丹藥供給遠超于我，為何要貪圖這一株凝露草？”

好問題。

這也是在場所有人心中的疑問。凝露草雖珍貴，但對林家嫡子來說并非難以獲取之物。為這東西行盜竊之事，得不償失。

高臺上，三位長老交換了眼神。

就在這時，林燁腦海中的系統面板突然閃爍了一下，一行新的文字浮現：

【提示：宿主必須推動事件發展，使葉辰被罰入寒潭禁地。當前進程：0%。請宿主在時限內做出有效行動。】

有效行動……

林燁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當他再次睜眼時，臉上已經掛上了原主記憶中那種慣有的、混合著傲慢與不耐煩的表情。

“沒錯，是我拿的。”他揚起下巴，語氣輕佻，“區區一株凝露草，本少爺拿了就拿了，怎樣？”

廳堂內一片嘩然。

葉辰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山羊胡長老厲聲道：“林夜！你終于承認了！”

“我承認我進了他的房間，也承認我碰了那盒子。”林燁慢慢站起來，膝蓋因為久跪而發麻，但他努力站穩，語氣帶著原主特有的那種混不吝，“但我可沒說是我偷的。”

“證據在此，你還想狡辯？！”

“證據？”林燁走到桌前，拿起那枚青銅令牌，在手中掂了掂，“葉師弟，這令牌你平日里貼身佩戴吧？”

葉辰點頭：“是。”

“那你昨日可曾沐浴？”

這個問題讓所有人都是一愣。葉辰遲疑片刻：“……昨夜練功后，確實在浴房清洗過。”

“那就是了。”林燁轉身看向三位長老，“弟子請問，若這令牌真是我昨夜行竊時不慎掉落，那它應當沾有葉師弟昨日練功后的汗漬，以及浴房水汽才是。”

他舉起令牌，讓所有人看清：“可諸位請看，這令牌表面干燥，邊緣縫隙中甚至能看到少許積塵——這分明是至少兩三日未曾佩戴過的狀態！”

廳堂內安靜了一瞬。

山羊胡長老臉色微變，接過令牌仔細查看。另外兩位長老也湊了過來。

林燁趁熱打鐵：“再者，這盒子的撬痕方向，明顯是右手持械所為。但弟子自幼便是左利手，整個青云宗人盡皆知。”他伸出左手，“要我現場演示左手使劍的招式嗎？”

“這……”山羊胡長老捻著胡須，陷入沉思。

葉辰看向林燁的眼神變得復雜起來。

系統面板再次閃爍：【警告：宿主正在偏離任務目標。若葉辰最終未被懲罰，任務將判定失敗。】

林燁心中一緊。他知道，僅僅洗清嫌疑還不夠，他必須讓葉辰受罰——這才是系統要的結果。

那么，換個思路。

第三節：反轉的陷阱

“雖然令牌和撬痕都有疑點，”林燁話鋒一轉，“但巡邏弟子指證我從此處倉皇而出，卻是事實。”

他轉向葉辰，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尷尬和懊惱的神情：“葉師弟，實不相瞞……昨夜我確實來了你這里，但不是為了偷東西。”

“那是為何？”葉辰問。

林燁撓了撓頭，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像個做錯事又不好意思承認的少年：“我……我是來找你道歉的。”

又是一片嘩然。

“道歉？”葉辰完全愣住了。

“上個月在山門，我因瑣事與你爭執，還失手打碎了你的玉佩。”林燁說這話時，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回去后父親狠狠責罰了我，說我心胸狹隘，不配為林家子弟。我越想越不是滋味，所以昨夜帶了賠禮想來道歉……”

他頓了頓，苦笑：“可我到你房前時，見屋內無人，門又虛掩著，鬼使神差就推門進來了。結果剛進去，就看見這盒子大開，靈草散落一地。我嚇壞了，正想查看，就聽見外面有腳步聲，情急之下只能先跑……”

這個解釋，比單純的盜竊要合理得多。

一個驕縱但尚未完全喪失良知的世家子弟，一次蹩腳的道歉嘗試，撞上案發現場后驚慌逃離——邏輯上完全說得通。

三位長老再次交換眼神。

山羊胡長老沉吟道：“若真如你所說，那你為何不當時就向巡邏弟子解釋？”

“我……”林燁低下頭，聲音變小，“我怕說不清。畢竟我之前與葉師弟有過節，又出現在那種現場……而且我確實碰了盒子，想看看靈草是否還能用……”

完美。

這個解釋既承認了部分“罪行”（闖入他人居所、破壞現場），又給出了合理解釋，還順帶塑造了一個試圖改過自新的形象。

但還不夠。

林燁深吸一口氣，做出一個決定。他對著葉辰深深一揖：“葉師弟，無論如何，我不該擅闖你的房間，更不該在發現異常后不立即上報。此事因我而起，我愿承擔全部責任。”

他直起身，看向三位長老：“弟子林夜，甘愿領受任何責罰。只求不要牽連葉師弟——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廳堂內安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葉辰看著林燁，那雙清澈的眼眸里翻涌著復雜的情緒。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沒有開口。

山羊胡長老與另外兩人低聲商議片刻，終于宣布：

“林夜，你擅闖同門居所，破壞失竊現場，行為失當，理當重罰。但念你確有悔過之意，且主動承擔罪責……判你去思過崖面壁七日，罰沒三月月俸。”

林燁心中一沉——這不是寒潭禁地。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葉辰突然開口：“長老，弟子有話要說。”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

葉辰向前一步，聲音清晰而堅定：“昨夜之事，林師兄雖有錯，但弟子認為其情可憫。且正如林師兄所說，真正的竊賊尚未找到。弟子懇請……代替林師兄受罰。”

“你說什么？！”山羊胡長老以為自己聽錯了。

“弟子愿入寒潭禁地，閉關三日，靜心思過。”葉辰一字一句道，“一則，林師兄擅闖我房間，我身為居所主人，有失察之責；二則，若能以此次受罰為契機，化解與林師兄往日恩怨，也是好事。”

他轉頭看向林燁，眼神深處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只是不知，林師兄是否愿意就此揭過前嫌？”

林燁的心臟狂跳起來。

寒潭禁地……系統任務的要求，就這樣被葉辰自己提出來了？

他壓下心中翻涌的情緒，鄭重回禮：“若葉師弟不棄，林夜愿與師弟從此以誠相待。”

“好！”山羊胡長老撫掌，“既然如此，那便如此定奪：葉辰自請入寒潭禁地三日；林夜面壁七日，罰俸三月。至于真正的竊賊，執法堂會繼續追查！”

【叮！】

【任務完成！】

【獎勵發放：修為提升至煉氣四層；原主記憶碎片×1（已自動吸收）。】

一股暖流突然從丹田處涌起，流遍四肢百骸。林燁能感覺到，這具身體的力量在瞬間增長了數倍，靈氣運轉的速度也快了許多。

但與此同時，一段陌生的記憶也浮現在腦海——

昏暗的房間里，病榻上的婦人咳嗽不止。年幼的林夜跪在床前，手里捧著一碗藥，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娘，你會好起來的……我一定會找到辦法治好你……”

婦人伸出手，輕輕撫摸他的頭，笑容虛弱而溫柔：“夜兒乖，娘沒事……”

這是……原主關于母親的記憶？

“既然如此，此事便到此為止。”山羊胡長老起身，“葉辰，你即刻前往寒潭禁地。林夜，你去思過崖。”

眾人開始散去。

林燁跟著一名執事弟子往外走，經過葉辰身邊時，兩人目光短暫交匯。

“林師兄。”葉辰忽然低聲說，“你的觀察很細致。”

林燁腳步一頓。

“令牌上的積塵，盒子的撬痕……連我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細節，你卻一眼就看出來了。”葉辰的聲音平靜無波，“真是令人驚訝。”

他說完，不等林燁回應，便轉身朝著寒潭禁地的方向走去。

林燁站在原地，看著那個逐漸遠去的背影，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緩緩爬升。

葉辰起疑了。

這個認知讓他剛剛因為完成任務而放松的神經再次繃緊。而更讓他不安的是，腦海中，系統面板又浮現出了新的文字：

【隱藏線索解鎖：真正的竊賊左手食指有一道陳舊刀疤，系繩斷裂處殘留微量鐵銹。】

【下一階段任務將在適當時機發布。】

【最終遺愿清單進度：1/3】

林燁抬起頭，望向青云宗層層疊疊的殿宇樓閣。

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而他的救贖之路——或者說，他靠著完成這些扭曲遺愿來拯救所有人的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