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在忙這個。”沈墨指尖微動,輕輕掃過擺放在床頭的藤條,原本齊整的藤條被小姑娘親手折成兩段,“那啞巴可有背景?”
小廝如實答話,“他叫宋青眠,住在鎮東,聽說家里頭只剩他自己了,自幼便耳聾口啞,也沒什么營生,就在東街的裁縫鋪子里打打下手,賺點吃飯錢,身世倒是干干凈凈的。”
沈墨闔上眼,遮住眸底的無力,淡淡開口,“你下去吧。”
“少爺……”小廝頓了頓,小心翼翼地開口,“明天辰時,老爺就回來了。”
沈墨怔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桃花眼漸漸黑沉,“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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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升起,霞光暈染天空一角,陽光穿透云層,照在林家最角落的一處院子里。
宋青眠和衣躺在床上,想要挪動麻木的指尖,卻冷不丁觸到了姑娘柔軟的臉頰,他身子一僵,睜眼朝身側看去,瞧見林薇衣衫齊整的坐在床邊的矮凳上,雙眼緊閉,眉心輕輕蹙起,睫羽不斷撲閃,像是夢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指尖發麻,是因為姑娘拿自己的手作了枕頭。
她就這么坐在床邊守了自己一夜?
宋青眠靜靜盯著她的睡顏看了半晌,鬼使神差的抬起另一只手,心中滋生一個念頭,想要撫平她眉心間的褶皺。
微涼的指尖才落在她額上,房門忽然被人推開,脆弱的門板撞在墻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林薇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醒,嚇得小臉泛白,抬頭望去。
宋青眠察覺到她的異樣,也跟著回眸。
男人身形微胖,一襲錦服,負手而立,吊梢眼冷冷掃過屋內,最終落在床邊的少女身上,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林薇,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男人瞧著面生,林薇辨不出他是誰。
“老爺……老爺!”思琪匆匆趕來,瞧見小姐被堵了個正著,嚇得兩腿一軟,跪在地上連說話都是哆哆嗦嗦的,“老爺息怒,大小姐是——”
老爺?
那不就是……原主親爹!
“舅舅,薇薇也不是成心惹您生氣的。”唐小棠站在林父身側,緊咬著下唇,一副真心實意為林薇辯解的模樣,“薇薇雖然從前不穩當了些,但她如今已經改了,先前一找便是十幾二十個,現下家中只剩兩個……”
她越是解釋,林父的神情越是冷硬。
宋青眠自是認得眼前的男人,永安鎮最大的土財神,林廣全。
他曾了解過外界對林薇的議論,還以為林薇這般囂張刁蠻,是被爹娘給慣出來的。
今日一瞧,他們父女之間好像沒多少感情。
“小棠,此事與你無關,你不必替這個孽女求情!”林廣全一張老臉似鍋底,一雙黑沉的眼睛緊緊盯著不遠處的少女,見她仍舊坐在男人身邊望著自己發呆,頓時變得怒不可遏,“孽女,還不快給老夫滾過來!”
林薇肩頭顫了顫,猶豫著想要起身,卻驀然被身側之人握住了細腕,她一怔,朝著男子望去。
宋青眠撐起身子,昨日的熱已經退了,他輕輕抬眼看向門下的林父,緩緩起身,與林薇并肩站到了一起。
“你們……這是何意?”林廣全頓了頓,旋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底閃過嘲弄,“林薇呀林薇,老夫真是沒想到,這小白臉還挺袒護你,怎么,你們是要在林家造反——”
“爹,女兒錯了。”
林廣全一震,吊梢眼里閃過一瞬不可置信,就連一旁的唐小棠也傻了眼。
怎么會這樣?
按照原先的邏輯,林薇這個賤丫頭應該像瘋了似地與林廣全叫板,直至林廣全徹底厭惡她,父女倆不歡而散繼而襯托自己才對。
“爹……”林薇垂下睫羽,眼圈紅紅的,無措的捏著指尖,聲音里帶著哭腔,“女兒真的知錯了,從前是我行事魯莽任性,將爹的臉面都丟盡了,如今我知錯,想要努力改正,青眠之所以借宿林家,是因我一時糊涂燒毀了他的房子,為了彌補,也為了林家的聲譽,我才求著他在家中住上幾日。”
“女兒從前不懂事,往后此類錯誤絕不再犯,前幾日女兒想為爹分憂,已經派思琪和龐大去附近的村子里收糧了,雖說收上來的糧食不多,但也露了面,讓外頭的人都知曉林家大小姐已經改邪歸正了。”林薇看向跪在一旁的小丫鬟,眉眼柔和,“思琪,你說是不是?”
話音才落,隱在人群后的龐大立馬拔腿跑了出去,去街上買糧食。
思琪只愣了一瞬,爆表的求生欲讓她瞬間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對!老爺,小姐說得句句屬實。”
“……當真?”自己女兒畢竟作惡多端,林廣全理智尚在,眼底盡是狐疑,“你若是真心知道悔改,那為何小棠說家里頭還藏了一個男人?”
提到家里頭的另一個男人,思琪來了精神頭兒,不動聲色地對著小姐輕輕搖了搖頭。
謝景之走了?
林薇眸中閃過一瞬光亮,努力壓住想要上揚的嘴角。
“興許表姐對我有些誤會。”林薇怯生生看向唐小棠,淚眼朦朧,故作受了大委屈的模樣,聲音又輕又抖,“我只是對不住宋青眠一人,便想著竭力彌補,除此之外,再沒有第二個人了。”
宋青眠靜靜注視著她,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張嫣紅的唇瓣,唇角輕揚。
他從未發現林薇藏在厚厚脂粉下的這張小臉竟然這般漂亮,連哭都比旁人好看不少。
當然,小姑娘壞起來,也比旁人虛偽不少。
昨日可有不少人都瞧見了那個獵戶,他倒是想瞧瞧林大小姐該怎么圓謊。
“你……薇薇,你怎能睜眼說瞎話?”唐小棠遮住嘴唇,眉心緊緊皺起,眼底閃過驚慌,“昨日,就在這個院子,我分明親眼瞧見了一個**著上身的——”
“小棠。”林廣全盯著她,眼中盡是不悅。
林薇再不爭氣也是自己的閨女,幾十個下人在邊上看著,林廣全絕不會允許唐小棠當眾大放厥詞。
可惜,唐小棠沒注意到他眼底的警告,還在據理力爭,“舅舅,我昨日是親眼瞧見的,也有許多下人都瞧見了,您若是不信,大可去衡陽院瞧一瞧,那個野男人就藏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