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飛濺,幾滴菜湯灑在謝吟秋裙子上,印出幾坨黃色油點。
這裙子是謝母排長隊給謝吟秋買的,謝吟秋很寶貝。
她掀起眼皮,皺眉怒視謝春荷。
后者仗著自己來這邊時間久,也算有幾個熟人,非但不怕謝吟秋,反而環抱雙臂,一臉‘你能拿我怎么樣’的得意。
謝吟秋舌尖抵腮,垂首冷笑。
自從得知謝春荷的算計以來,她一直窩著火呢。
原本不想在這里教訓謝春荷,沒想到她非要自己撞上來,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在謝春荷下一次開口前,謝吟秋騰地站起身,捏住謝春荷的下巴,抓起一把米飯,連塞帶揉地拍到她嘴里。
潔白的米粒被謝春荷吸進鼻子里,嗆得她甩動腦袋,不停咳嗽,一只手還怒沖沖地指向謝吟秋:“你……你……你敢這么對我。”
她一說話,嗆進鼻子里的米飯連帶著鼻涕不停往外噴,其中幾滴還甩到白襯衫上,死死黏在上面。
“謝春荷。”謝吟秋面不改色,沉目凝向她,“你做的那些事我會慢慢和你算賬。”
“以后你要是再敢來招惹我,我不介意讓陳衛家好好了解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
話落,她拍拍手,轉身離去。
走出去老遠,還能聽到謝春荷悶聲大喊:“謝吟秋,你給我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
被她這么一擾,謝吟秋沒吃飯也氣飽了。
她現在只想盡快和陸錚昀辦了離婚,離這里遠遠的,最好再也別見到謝春荷。
一路氣鼓鼓地回到家,隔著老遠謝吟秋就看到院門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正踮腳扒墻地往院子里看。
有沒有搞錯?這里可是軍區家屬院,還有小偷?
謝吟秋快步上前,在距離兩人幾米遠的時候停下問道:“你們是誰?”
兩人轉過身,是個五十出頭的大媽帶著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
看到謝吟秋,那大媽蹙起眉心,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圈:“你就是陸錚昀的老婆?”
謝吟秋眉頭微蹙,停在三步開外,語氣疏離但禮貌地開口:“您是哪位?”
大媽冷哼一聲,立刻換了一副鼻孔朝天的表情:“我是陸錚昀的大姨!”
老太太長了一雙三角眼,看人的時候眼神帶著鉤子,在謝吟秋的身上上下刮了一遍,撇撇嘴道:“長得也就這樣,看著就不像個安分的。”
謝吟秋聽著好笑,這大西北風沙大,人心倒是比風沙還粗。
她不想理會眼前這個女人,她就是來辦個離婚,這些莫名其妙的人和她沒有關系。
想到這,她直接繞過大媽,掏出鑰匙準備開門進院子。
大媽身邊的小男孩怯生生的開口:“姨婆……這個就是爸爸的老婆?”
爸爸?
這兩個字如同平地驚雷。
謝吟秋原本想拿鑰匙的手,瞬間僵在了半空中。
“你叫誰爸爸?”她轉頭看向那個孩子。
陸言禮被謝吟秋嚴肅的聲音嚇得一哆嗦,直往大姨身后躲。
謝吟秋看著陸言禮,這孩子看著有六七歲了。雖然她和陸錚昀都不是自愿接受這段婚姻,也很快就要離婚了,可她無法接受,明明有這么大的兒子卻還和她辦結婚。
這是騙婚。
大姨見謝吟秋臉色變了,心里頓時得意起來,一把把躲在身后的陸言禮拽了出來:“躲什么?看見沒,這就是你后媽!以后你就得在她手底下討生活了!”
陸言禮嚇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大姨看謝吟秋沒說話,繼續刻薄道:“我告訴你,有了后媽就有后爸,以后你就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
陸言禮聽完,終于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眼淚鼻涕糊一臉,卻不敢大聲嚎,只能壓抑著抽噎。
謝吟秋看著他這個可憐樣,深吸一口氣。
她不是圣母,但也見不得這老太太和一個小孩說這些扎心的話。
“這位大姨,”謝吟秋聲音平淡,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涼意,“您要是真為了這孩子好,就不會當著他的面說這些誅心的話。您到底是想讓我對他好,還是想激得我虐待他,好成全您那張嘴?”
大姨被噎了一下,三角眼一瞪:“怎么?這才剛進門就想給我這個長輩擺臉色?我是教你規矩!進了陸家的門,你就要尊敬長輩!”
謝吟秋氣定神閑地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尊敬是相互的。另外,這門我進不進還兩說。既然您自稱長輩,想必也知道陸錚昀在團部,您有什么‘規矩’要立,有什么‘道理’要講,不如直接去團部找正主。我又不做主,您跟我這兒浪費什么口舌?”
大姨看她油鹽不進,還要進屋,立刻急了,直接橫過身子擋在門口:“我不和你扯那些沒用的,這個月孩子的生活費還沒給我呢!給錢我就走!”
謝吟秋看著那只伸到自己鼻子底下的粗糙大手,覺得可笑。
“錢是陸錚昀掙的,孩子是他養的,要錢,您找錯人了。”謝吟秋后退半步,避開那只手,“請您讓開,我要進去休息了。”
“我不讓!除非你給錢!”大姨索性撒起了潑,扯著嗓子開始喊,“這孩子要吃飯、要穿衣,你這個后媽拿著津貼,一毛不拔,真是黑心肝啊!大家都來看看啊!”
家屬院本來就不隔音,周圍幾戶人家已經有人探頭探腦。
謝吟秋眼神微冷,她來這里是為了體面地結束一段錯誤的婚姻,不是來給鄰居們表演猴戲的。
這種無賴行徑,她若是真跟對方吵起來,反而跌份。
就在她思考是直接關門還是去找糾察隊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大姨,大姨,這是怎么了?有話好好說!”
來人是錢毅,他拎著兩盒用油紙包著的點心,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嫂子,別生氣!”錢毅來到兩人中間,看見陸言禮之后,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顯然也是知道這一家子情況的。
謝吟秋神色淡淡,仿佛剛才那個被堵著門罵的人根本不是她。
“嫂子,這個是團長交代我拿回來給你的,綠豆糕!”錢毅賠著笑臉遞上點心。
謝吟秋瞥了一眼那兩盒點心,并沒有接。
她平靜地看著錢毅:“錢副官,點心就不必了。既然你來了,麻煩把這一老一小和這點心都帶走。順便給陸錚昀帶個話,讓他盡快把手頭的事處理完,我們好把離婚手續辦了,別耽誤彼此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