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桂飄香,原是天高氣爽,讓人心情舒暢的季節。
銘珩從外頭進來,就看見張若雨在輕拭眼淚。
他快步過去攬住她:“又掉淚了?嗯?”
張若雨是個很堅強的人,當初新婚他就出去打仗,多年未歸她也沒任何怨言。
甚至家里瑪嬤年紀大了,額娘又是個不頂事的,她一進門鈕祜祿的大小事情就都交到她手里去了。
就這樣,她也能把所有事情都辦的井井有條。
雖然有能力是一方面,但是難道就一點都不累嗎?
那肯定是累的,可張若雨就是能一聲不吭,熬到他回家。
原以為他回來日子就會越過越好了,可是在子女上卻不盡如人意。
為了要個孩子,她什么苦藥都吃,卻一點沒有效果。
現在在外人面前她也沒訴過苦,可在背后還是會悄摸掉淚。
張若雨聽到他的聲音,背過身去收拾了一番,這才轉過身來:“大爺回來了。”
銘珩看她低著頭,輕輕捏著她的下巴抬了起來,果然一眼就看見她微微泛紅的眼睛。
他嘆口氣道:“不是說好不再為孩子發愁了嗎?”
這些年太醫神醫都看了,藥也吃了不少,沒有孩子說明就是沒有緣分。
之前兩人也長談了一次,都說開了,以后沒有孩子就沒有吧。
那之后張若雨明顯開心了不少,臉色都紅潤了起來。
怎么這才半年時間,又哭上了?
“沒什么,就是看著二弟的孩子都出生了,一時間沒忍住罷了,”張若雨搖搖頭,扯了一個難看的笑臉。
她沒敢在銘琛夫妻面前露出來,回到房里一個人的時候,這才忍不住掉了眼淚。
她本身就很喜歡孩子,再者銘珩作為鈕祜祿長子,也是需要孩子的。
現在雖然說了到時候過繼一個,但終究不是親生的。
更別說那樣的話,也還有另一個母親要承受母子分離的痛苦,她著實不愿。
銘珩上前兩步攬住她,安慰道:“你要是看著觸景生情,不如我去求求萬歲爺,咱們外放出去吧?”
大家都住在一個府里頭,讓她每天看著二房圍著孩子歡聲笑語的,還要跟著笑,多少有點殘忍了。
尤其是張若雨并不是個善妒的人,還會發自內心的幫著忙前忙后。
銘珩想想心里都發酸。
他甚至想著,是不是他在外行軍打仗造了孽,這才在子嗣上受了影響?
要不然張若雨這樣好的一個人,怎么會沒有子女緣分呢?
待在京城,即使家里人不說什么,她也會總想著這事兒。
倒不如出去了,兩個人自在一些,她還能有自己的日子過。
張若雨也懂這個道理,可是想到年秋月還在坐月子,婆婆和婆奶奶估計也指望不上,又猶豫起來:
“府里還要我當家呢,我們倆跑了,留下他們......”
作為長子長媳,他們倆的責任要重不少。
這時候跑出去外放,那就等于是把一家子重擔給拋下了。
她有點做不出來這樣的事兒......
銘珩搖搖頭:“別擔心,我看二弟妹也是個有本事的。”
“現在是她也快出月子了,咱們也不是說走就能走的。”
“不管是尋摸官職空缺,還是我這個位置要找人頂上,都是需要時間的。”
“現在跟萬歲爺討這個恩典,等到旨意下來的時候,也要明年了,放心吧。”
現在是十月,到明年還有兩三個月呢。
到時候年秋月的身子肯定也養好了,張若雨這倒是放心一些了。
她也知道自己再這樣壓抑下去,可能身子也受不了的,也就點點頭同意了。
頒金節后,林茗煙剛剛閑下來,四爺就來跟她說了這事兒。
“外放?”林茗煙一時有點愣住了。
四爺將茶盞擱在紫檀炕幾上,釉色瑩白的杯壁映出窗外紛飛的初雪:“銘珩遞了折子,說想外放去江南。”
他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目光落在林茗煙微蹙的眉尖,“我想著既然都去江南了,那不如去督辦漕運。”
江南漕運需要他的心腹,這差事交給銘珩,那他是再放心不過了。
林茗煙捏著插花的手頓了頓,想起年秋月生產時去鈕祜祿府時,張若雨正抱著銘琛家的小阿哥逗弄,眼底的艷羨藏都藏不住。
當時她笑得溫柔,可轉身給眾人奉茶時,袖口卻飛快擦過眼角。
林茗煙輕嘆一聲,“銘珩那性子,看著粗線條,心里頭比誰都細。”
“江南水土養人,若真能讓她放寬心,外放也好。”
張若雨老家是桐城的,到了江南就算是回家了,可能對她的身心都好。
四爺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來:“你放心,是個好去處。”
四爺拿起朱筆,在銘珩的折子上批下 “準奏” 二字,金粉在燭火下泛著微光。
時光飛逝,等開了春,銘珩和張若雨就進宮來拜別了。
林茗煙抓著張若雨的手,嘆息一聲:“到了外頭,其他萬事不用管,只管照顧好自個兒。”
這個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傳宗接代一種活法。
想要孩子卻沒有可能是一種遺憾,但不至于是抱憾終身。
張若雨自從得了要去江南的準信,其實心情上就好多了。
此時臉上看起來血色充足,竟然比上一次見她好多了。
張若雨點點頭:“多謝皇后娘娘關心,到了揚州,我想著開個小小書院。”
“收一些窮苦人家的孩子,也不收學費,讓她們小的時候能吃飽穿暖,再多少學些知識道理。”
這是她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之前看銘琛他們做,她也想幫忙的。
可惜府里也有許多事,未能成行。
現在要去江南,到時候人口簡單,她也能做些想做的事情了。
林茗煙自然支持:“這是好事,你想做就去做,沒錢只管跟銘珩要。”
如果兩人沒孩子,攢錢下來有什么用呢?
投身公益事業,也能從中獲得滿足感。
張若雨也笑了:“皇后娘娘放心,我肯定給他要。”
她現在仿佛已經看見了那一個個可愛的小姑娘,她們會在她的托舉之下,獲得新生。
對于她來說,那又何嘗不是她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