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茗煙抬頭看過去，亂糟糟的大堂里頭，一個瘦骨伶仃的小姑娘站在那兒看著她。

“你不是剛剛那個......宋姑娘嗎？”她回憶了一下，問道。

這小姑娘就是她第一個病人，那位大腿受傷的老太太的孫女兒。

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藍色旗裝，上頭補丁摞補丁的，卻干干凈凈的。

聽說家里的東西都燒完了，好幾天沒換衣服還能穿的這么干凈，林茗煙對她印象很深。

宋姑娘點點頭：“是我，大夫你在查那天的事對不對？”

她的聲音有點低還有點發抖，但還是堅持著問她。

林茗煙左右看看，對著杜鵑使了個眼色，帶著她們進了后院一個房間。

“小姑娘知道什么可以告訴我嗎？”她和顏悅色的問。

宋姑娘名叫宋苗，是宋老太太小兒子最小的女兒。

不僅長的不錯還聰明，雖然是個女兒，但也是宋家的寶。

她口齒清晰：“那天晚上我肚子難受，夜里起來了幾趟。”

“林家就在我家斜對面，人家都睡了，他家還點著燈，有人在屋里吵吵。”

“但是我第二次起夜的時候，屋子里好像不止一個人，然后我聽著一個姐姐叫了一聲就倒在地上了......”

不過宋苗沒多想，畢竟窩棚這邊打娘子、打姐妹的男人，多的很呢。

她以為是林銘寶那個姐姐跟他吵架，挨了打而已。

心里可憐了幾句也就回房睡覺了，畢竟她一個小姑娘也不能幫上什么忙。

但是第三次她再起來上茅房的時候，就看到有人從林家偷偷摸摸的出來，肩上還扛著一個巨大的麻袋。

“我以為林銘寶把他姐姐給賣了，便回房去叫我爹，看看能不能幫幫忙，”宋苗回憶道：“可是等我爹娘穿好衣裳起來，林家就著火了......”

她這么說著，抱著肩膀低低的哭起來。

這幾天她一直在后悔，要是在林家姐姐挨打的時候就把父母喊起來幫忙，就不會有后面的事兒了。

“都怪我，街坊鄰居們的災難，都是我害的！”宋苗很是自責。

林茗煙聽了，嘆息一聲安慰道：“宋姑娘，別把別人的責任擔在自己身上。”

“燒了一條街是那些壞人干的，不關你的事兒。”

“就算你當時叫了你父母起來，說不定那些壞人連著你們一起殺害了不是？”

“更何況，這一條街除了林家都沒有出人命，都是你的功勞吧？”

大晚上起火，又是窩棚區這么易燃的地方，除了起火點林家就沒再死人了，林茗煙還覺得奇怪呢。

這樣一來倒是說的通了，原來是宋家的功勞。

他們肯定是在火勢剛起來的時候，就把大家都給叫起來了。

不過窩棚區易燃物太多，又是夏天。

天干物燥風又大，這才把大半條街都燒完了。

“我......我......”宋苗被這么安慰著，倒是流了淚。

她本就聰慧，這樣的事連父母都沒敢說，怕他們因為家里財物損失責備她。

今天要不是看林茗煙救治她奶奶，又像是在打聽什么，也斷不敢把這樣的事情告訴她的。

現在聽到她說不是自己的錯，心里如釋重負。

林茗煙又安慰了她一番，問了一些細節，便讓暗衛去查。

怕小姑娘有危險，她又囑咐道：“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兒。”

“你年紀小，我怕給你財物反而有危險，這些銅錢你拿著，好歹維持生計。”

“至于你們家你放心吧，到時候會有人幫你們重建的。”

小姑娘連個正經的住處都沒有，她怕給了銀子反而害了她。

讓杜鵑特意出去換了幾串銅錢給她，只要藏好小心著用就好。

宋苗千恩萬謝的離開，林茗煙這里也找到了頭緒。

鈴蘭回來就嘰嘰喳喳道：“主子您是不知道，那兩具尸體雖然已經燒焦了，看不出來人樣了。”

“但是十三娘找了經年的老仵作一驗就知道了，那具女尸對不上呢。”

“雖然說身形和年紀都能對上，但是那女尸是生育過的，顯然不是林茗珍。”

說著還氣鼓鼓道：“這林茗珍還真是命大，這下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不過想想也知道不會有什么好下場，一個女人沒點腦子，到哪里都沒好日子過。

到時候說不定還不如死在這兒呢。

林茗煙也搖搖頭：“能把一條街的人命當做兒戲的人，又怎么可能獨獨對林茗珍好呢？”

再說了，林茗珍怎么樣其實對她影響不大。

名義上她們也不再是姐妹，她手里也沒有自己的任何把柄。

她去哪里，都無所謂。

不過林茗煙回頭還是跟四爺說了這事兒，四爺一聽臉就拉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還沒查清楚，可是心里就是不舒服。

他哼哼道：“一想到這個女人跟你當了這么多年的姐妹，就膈應！”

林茗煙真的是笑了：“小氣巴拉的，她怎么樣也不會影響我的名聲啊。”

她都姓鈕祜祿了，人家可還是姓林。

“不是這么回事兒，找機會還是......”四爺眸子暗了暗。

他實在是受不了這個女人在眼前蹦跶了，這回找到了還是按死吧。

捋清了線頭，這就好找了。

費揚古跟誰接觸的多，最后接觸的人是誰，這樣一番查下來。

竟然查到了八爺的身影。

畢竟他做的雖然隱秘，可也沒那個本事掃清所有的痕跡。

不過一切還是要證據說話。

林茗煙聽到這個可能性的時候，有點不敢置信：“八爺？他摻和到這事兒里頭來？圖什么啊？1”

不是說八爺溫潤如玉，是真正的君子嗎？

怎么？君子目下無塵，看不見民生疾苦的嗎？！

四爺嗤笑一聲：“圖什么？圖個好名聲唄？”

兄弟們離開上書房，在朝廷上參與政事已經有幾年了。

幾年下來，大家是個什么樣子，也大致都定性了。

老大有勇有謀，是個領兵作戰的好料子。

老三呢，書讀的多有文化，漢臣們跟他打成一片。

但是這兩個都不算是干事的，真正踏踏實實干事的四爺自己算一個，剩下的就是老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