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罵咧咧的宋玉山閉上了嘴。

宋檀捂著翻涌的胸口好不容易平復了下來，突然反應過來捏在胳膊上的力道松了一些，像是怕捏痛了她，但又怕她摔倒沒有放手。

她恍惚了一刻，垂下眼看向這骨節分明的手，掌心溫熱，被觸碰到的皮膚莫名發燙。

抬起頭，沈修禮居高臨下目光沉沉的落在她身上。

仿佛能替她承受世間所有的重量。

宋檀睫羽微低，聲音輕了許多：“沈將軍，您怎么來了。”

“不放心你。”

垂在一側的手緊了緊明白，宋檀心里莫名一顫，還沒開口一聲尖利的叫聲傳來。

“沈修禮，不！沈將軍，您來的正好，你知不知道這丫頭她騙了你，頂著你的名聲還在背后偷情，看這就是證據！”

“她有孕了。”

宋玉山此時也反應過來了，風風火火地掏出了，將那張脈案放在沈修禮眼前，宋檀看著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沈修禮沉默了一會，視線挪開，淡淡蹙眉。

見他無動于衷，宋玉山有些奇怪，又重新看了眼脈案，確認沒什么問題，還以為是沒說清楚，便繼續加了把火：“算算日子，她有孕的時間正好是靈堂出事。分明是故意污蔑靈珊”

“姑姑，為了踩死我您真是不留余地。有時候我都會懷疑，咱們是不是親人了。”

宋檀移過目光，突然有些心累。

現在還說起那天在靈堂的毀她名節的事，連一絲活下去的階梯都不再留給她。

記憶里，她竟然記不清從什么時候開始，親人之間的恨意也能延綿至這種程度。

她也想不通，她和爹娘是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才會讓他們算計至此。

“那脈案，是我故意給你的，就是看你會不會上當。”

“騙我，你們騙我！”

宋檀冷眼看著她癲狂的樣子，默默搖頭：“我騙你什么？

宋檀心里一頓，她想起宋玉山和方氏的親近，自然知道沈家內部的內幕，沈修禮在沈家的處境，竟然連她都敢發瘋的出言挑釁……

沈修禮聞言沉默了半晌。

維持著一種殘忍的冷靜，又淡淡道：“自作自受罷了。”

話音落下，剛才幾個衙役幾人走出來，一一給沈修禮打過招呼后，走到宋玉山面前，“宋娘子，跟我們走一趟吧。”

“我不走。為什么只抓我。”

宋玉山慌了神，回頭去找宋山德，發現宋家人，早就站在走廊那頭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跑過去急忙抱住宋山德的腿，不住地求著：“哥，哥，救我，你說過的就算是出了事，也能保住我，給其他人一點錢抵罪，不會讓我怎么樣的，哥你說過的啊。”

宋山德滿眼哀愁，嘆息地握著她的手為難至極：“妹妹，再怎么樣，你也不能犯罪啊，這讓我們……怎么說你呢。”

“什么？”

宋玉山呆住了，難以置信地盯著自己哥哥。

突然被握住的手，傳來劇痛。

宋山德壓低了嗓音淡淡道：“想想你的女兒，我們都進去了，誰還能救你。記住，不該說的，閉上嘴。”

宋玉山無力地跪倒在地上，渾身顫抖。

垂下了頭任命的被人攙扶起來。

“沈將軍讓你看笑話了，實在是一團亂。”

宋德山緩緩走上前，不卑不亢的笑容和煦打過招呼，轉而看向宋檀：“今天讓你受驚了，我們也是被你姑姑瞞住了，才鬧成這樣。其實每家都不容易，別往心里去，真遇到什么也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的。”

宋檀冷眼看著他臉上的笑，如果不是在會議室見過他咄咄逼人的樣子，此時這笑容連一絲破綻的都沒有，就像一個和善的長輩親熱的套著近乎。

從一開始她這位叔父就扮演者和事佬的角色，撒潑打滾的都是她的好姑姑，但真正在后面指揮的，自然都是他。

“既然誤會鬧開了，這一家人當然也會互相扶持，即使有沈將軍的助力賬上也不能沒有資金，這樣這錢我還給你，算投資，這樣……”

“大伯父。”

宋檀揚聲止住了他的話，微微一笑：“正如我那天說的，各憑本事，既然如今算清了，分了家。還請你們離開，老宅這里以后你們再來，記得提前下帖。”

宋德山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一字一句的說著，此時的笑難看得要死：“我可是你的伯父，我們都是你剩下的親人，難道咱們真的從此不再來往？”

“我的親人，都不在了。”

宋檀一字一句，聲音卻輕，像是喃喃自語。

夾雜著冷意的眸光一寸一寸劃過她面部的肌膚，無形的鋼刀一般，看到宋檀身邊的沈修禮和他身后的那些人后，又恢復了正常。

抬腿帶頭往外走，頓了頓，側過頭輕笑道：“孩子，等日后你就會明白，這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是砍不斷的，那就是血緣。”

等人浩浩蕩蕩地離開。

剛才還擠滿人的院子，這么一會就剩下宋檀和沈修禮。

緊繃的情緒全完傾瀉，宋檀有些疲憊的闔了闔眼睛，垂下眸子靜默的看著自己的衣角。

想起身邊還站著人，宋檀扯起唇角轉身：“沈將軍，您……”

剛起了個話音，沈修禮抬手蓋住了她的眉眼，將人拉到身前。

視線完全收攏只能感受到從手掌傳遞的溫熱，那透著清冷木質香的懷抱里，溫熱，胸膛也微微顫抖，她聽到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漸漸地竟然能感受到傳遞過來的心跳也開始同頻，原本還有些僵硬的神經緩緩放松。

“不高興，也不用強顏歡笑。”

尤其在他面前。

指尖發顫，宋檀眷戀地抬手想要緊緊拉住這唯一的支撐，可懸停在沈修禮背部上方，將要落下的時候還是生生地忍住了。

“餓嗎？”沈修禮突然問道，眼眸微彎。

宋檀下意識點點頭，又搖搖頭，遲疑著道：“我，早上吃過了，您要是餓的話……”

她剛結束和宋家那群人的戰斗，實在心力交瘁沒有胃口。

瞥見不遠處的小廚房，眼神微微閃爍，試探著：“我陪你去吃，還是讓人給您做點吃的？”

沈修禮微愣之后，聲音微沉地笑道：“好。我剛幫了你，你就不能親自下廚？”

等宋檀來到廚房，險些咬住自己的舌尖。

不知道方才她哪根筋搭錯真答應了要做飯。

她哪里下過廚。

沈修禮不知道什么時候也進來了，袖子微微挽起，露出肌肉線條分明有力的手臂。

宋檀看了一眼就倉促地收回了目光，在菜籃里挑出了要用的食材，思索了一會兒道：“你喜歡吃什么？”

沈修禮頗為認真地想了想：“我也不挑。按照你的習慣做就好。”

他說完，趁宋檀轉過身，目光不露痕跡地打量她。

從細白的脖頸，到纖弱的腰身，一寸一寸看過去，熱氣蒸騰間，一旁洗菜盆的水里，倒印出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并肩而立，姿態放松，就像是成婚多年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