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閔恬已簽約關(guān)導新戲，韓朔眼里閃過意外。

猶記上次在京市餐廳，電梯里碰面，這姑娘社交恐懼，連聲招呼都沒跟人打，左右不過半月，竟已悄無聲息敲定進組。

但不管怎樣，仍替她感到高興。

關(guān)馭洲的戲，是多少演員擠破頭也想爭取的頂級資源。雖然對方導戲嚴格，但對閔恬而言并非壞事，反而更有利于成長和蛻變。

掩下心底疑慮，韓朔笑著插話，語含恰到好處的懷舊和期待：“這么說來，我跟‘小梨’時隔三年，極有可能在關(guān)導的另一個故事里重逢了？”

小梨，是電影《梨園》中，男主角私下對女主角的稱呼，帶著十足親昵和宿命感。

閔恬心里激不起什么波瀾，只淺淺一笑，未作回應。

關(guān)馭洲將兩人的互動收進眼底，目光落在面前的艇仔粥上，低聲發(fā)問：“韓先生跟我年齡相仿，不知有沒有被家里催婚?！?/p>

忽然談及私人話題。

傳聞關(guān)大導演平時不茍言笑，甚難接近，今日一見，倒挺...平易近人。

韓朔輕嘆點頭，苦笑：“老一輩思想傳統(tǒng)，哪有不催的，簡直是持久戰(zhàn)?！?/p>

說完，他隨口將問題拋回去，“關(guān)導條件如此優(yōu)秀，想必這方面的煩惱只多不少？”

關(guān)馭洲聲線平穩(wěn)：“我已經(jīng)有家室。”

有，家室。

結(jié)婚了？

怎么一點風聲消息都沒聽到。

韓朔詫異間，關(guān)馭洲幾不可察掃了眼對面女明星，慢條斯理補充一句：“太太年紀小，喜歡刺激，不愿意公開?！?/p>

閔恬：......

我謝謝您嘞。

好好一頓早餐，吃得如坐針氈。

就在她打算埋頭干飯，徹底充當空氣時，又聽關(guān)導漫不經(jīng)意，話鋒一轉(zhuǎn)：“閔小姐，目前單身？”

不待當事人開口，或許是出于維護，韓朔自然而然替她作答：“她呀，自出道以來，一門心思撲在事業(yè)上，根本無暇談戀愛。”

隱晦地向關(guān)導保證，這姑娘私生活簡單干凈，一定不會爆出什么桃色大雷，影響項目。

關(guān)馭洲聞言未予置評，只淡聲：“側(cè)重于事業(yè)很好，尤其，你們兩位今后還在同一個劇組，頻繁上熱搜不是好習慣?！?/p>

聲量不高，卻暗藏無形壓力。

閔恬頓住，后知后覺地明白，關(guān)導繞一大圈的真正用意。

原來是在提醒兩人，進組前要做好形象和輿論管理，減少獨處，不能再被拍到引人誤會的畫面。

她不著痕跡屏息，正要解釋，韓朔率先一步開口，態(tài)度謙和甚至帶著點檢討意味：“的確是我們考慮不周，以后定會注意，盡量避免類似情況發(fā)生。”

堂堂影帝，能不能有點骨氣。

同乘一車事出有因，又非故意為之。

眼盲心瞎。

昏君。

閔恬暗自腹誹，小口咬著蝦餃，仿佛在咬某人的肉。

心里剛嘀咕兩句，明顯感覺對面投來視線，有著不容忽視的重量，壓得她毛骨悚然。

下意識抬眸，對上男人深晦目光。

看什么，女明星老公了不起喔。

努力用眼神表達不滿。

瞧她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樣，關(guān)馭洲唇角似有若無地輕抬一下，快得來不及捕捉，隨即斂神，繼續(xù)用餐。

第一次，自己太太跟男演員上熱搜，以為是偶然，沒多想，讓人把詞條撤了。

第二次，又跟同一個男演員上熱搜，大量CP粉瘋狂搖旗吶喊，言論令人不適。既然撤熱搜無用，那就只能從根源下手。

閔恬自然不知關(guān)導這番曲折心思，郁悶吃完早餐，朝兩人頷首告辭，直接乘電梯上樓。

背影干脆利落，毫無留戀。

壓根沒想過，是不是應該在微信里，體貼地詢問自家老公，接下來有什么安排，要不要去房間坐坐，稍作休息。

關(guān)導不需要休息，團隊還在勘景地等著，他無法多做停留。

日子按部就班，轉(zhuǎn)眼臨近春節(jié)。

公司年會的具體時間已經(jīng)確定。

今年作風低調(diào)，沒有包場舉辦大型演出和對外公開活動，僅內(nèi)部聚會，安排簡單的領導發(fā)言、抽獎游戲和藝人才藝表演等環(huán)節(jié)渲染氣氛。

每到這種時候，除非有極其重要，無法推脫的行程傍身，否則，不管你是頂流還是新人，都得規(guī)規(guī)矩矩回公司露面。

織夢娛樂，在內(nèi)地大型經(jīng)紀公司中排名前五，萬年老三，或者老四，位置穩(wěn)固卻有些尷尬。

當年簽下閔恬，就是看中她身上那股難得的靈氣和表演天分。

本以為拿下華表最佳新人獎后，搖錢樹定會一年比一年枝繁葉茂，誰知天不遂人愿，竟硬生生沉寂三年，在影視方面再無所出。

不過好在，上帝關(guān)上一扇門，總會打開一扇窗。

電影路暫時走不通，就果斷轉(zhuǎn)型流量。

綜藝、雜志、高奢代言...只要顏值與人設抗打，粉絲照樣買賬，商業(yè)價值一路飆升。

事實證明，公司賭贏了。

年會當天，CEO風流倜儻，一身高級銀灰西服三件套出席現(xiàn)場。

大老板講話，先總結(jié)公司過去一年的成績，比如已簽約S 影視項目的藝人名單，拿到的高奢品牌代言，以及榮獲的重要獎項，并點名表揚幾位功臣，當場送上股權(quán)激勵協(xié)議書和銀行卡。

閔恬身著香檳色一字肩禮服，坐在下首內(nèi)圈位置，聽得昏昏欲睡。

百無聊賴中，隨手拍張照片，發(fā)給哥哥：【商總，你們開年會也這么無聊？】

幾分鐘，手機震動。

商應寒回復：【如果好奇，今年可以親身體驗一下。】

別。

她求饒：【那我寧愿回家睡大覺。】

商應寒發(fā)來一個“揉貓貓”動態(tài)圖片。

閔恬樂了。

高冷如冰山，惜字如金的商總，收藏夾里竟會出現(xiàn)這種可愛表情包？

惡作劇心起，一本正經(jīng)打字：【偷偷告訴你，喜歡用此類表情包的男人，據(jù)大數(shù)據(jù)分析，百分之八十都是花心大蘿卜?！?/p>

商應寒：......

自動屏蔽這條‘誹謗’信息。

片刻。

閔恬又念叨：【哥哥，你什么時候回來，上次寄給你的生日禮物收到了嗎？眼瞧快過年，我們一家必須團團圓圓?！?/p>

團團圓圓...

商應寒盯著屏幕，眸底劃過不易察覺的沉郁。

在商董眼里，沒有他，才算圓滿。

第一環(huán)節(jié)總算結(jié)束。

閔恬拿著手機起身去洗手間補妝。

人一走，周圍頓時變得熱鬧。

資歷尚淺的年輕藝人圍在公司一姐身邊，言語恭維。

盛妍十八歲開始拍戲，深耕電視劇領域十年，連拿兩屆視后獎杯，演技和觀眾緣都極好，近期正積極籌劃開辟電影賽道，尋求轉(zhuǎn)型。

“恭喜妍姐拿到鐘襄導演新戲的女二號，好厲害！”新人羨慕地說。

“鐘導的戲有絕對品質(zhì)保證，妍姐這次肯定能成功打入電影圈。”

有人想到什么，語氣暗含唏噓：“說起來，當年公司力捧閔恬，一時風光無限，哎...真是今非昔比?！?/p>

“都是三年前的老黃歷，現(xiàn)在電影圈多難進啊，妍姐靠的是實打?qū)嵉难菁己唾Y歷?！?/p>

另一道聲音湊近：“不過我聽說，祝魔王不知使用什么手段，竟然說服關(guān)馭洲導演，破例啟用流量明星，讓閔恬撈到一個戲份吃重的女三號呢?！?/p>

女三，關(guān)馭洲。

盛妍自始不變的表情終于出現(xiàn)細微裂痕。

識眼色的藝人連忙打圓場：“八字沒一撇，連角色名都未敲定，估計就是個臺詞不超過五句的邊緣性配角。關(guān)導的戲，有那么好上？”

“走狗屎運吧?！?/p>

另一人附和：“三年沒拍戲，演技恐怕早就退化到?jīng)]眼看。等正式拍攝，原形畢露，還不得被罵死?！?/p>

“據(jù)說關(guān)導拍戲跟平時完全兩個人格，好多自認演技一流的大牌演員，到他手下，沒有NG少于五十次的。他對演員的要求，不是苛刻，是變態(tài)級。”

正議論著，閔恬從洗手間回來。

空氣倏然安靜。

剛坐下不到十分鐘，經(jīng)紀人風塵仆仆趕到宴會廳。

祝楹一身黑色絲絨西服褲裝，妝容精致，紅唇奪目，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清脆而有節(jié)奏的聲響，整個人干練又氣場強大。

藝人們見到她，立刻熱絡打招呼：“楹姐?！?/p>

“楹姐好。”

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態(tài)度恭敬討好，與方才背后嚼舌根的模樣判若兩樣。

祝楹未落座，直接走到內(nèi)圈，拍了下閔恬肩膀，示意她去洗手間。

搭檔五年，對自己這位經(jīng)紀人的脾氣，也算了如指掌。

此刻明顯，風雨欲來。

心情不妙。

大概能猜到吃火藥的原因，認命起身，緊隨其后朝廳外走去。

洗手間。

祝楹皺著眉，開門見山：“昨天偶遇鐘導，他才跟我透露，半個月前找過你，想讓你出演他新戲的女一號，結(jié)果被你婉拒。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告訴我！”

想沖擊影后獎，出演女主角，是必經(jīng)之路。

小祖宗輕描淡寫拒絕，腦子里在想什么？

閔恬聽完沒什么反應，無動于衷道：“好馬不吃回頭草?！?/p>

啥？

祝楹一臉震驚，懷疑自己聽錯：“你TM說什么，大聲點?！?/p>

“......”

經(jīng)紀人對《梨園》的拍攝細節(jié)并不知情。

出于謹慎和自我保護，平心而論，閔恬不想再重蹈覆轍。哪怕，當年真的只是意外。

見她犟得像頭牛，油鹽不進，祝楹氣極反笑：“人家盛妍拼了命想轉(zhuǎn)型拍電影，眼睛不眨地自降片酬，才拿下鐘導新戲的女二，當晚就開慶功宴。你倒好，送上門的女一，輕飄飄給我弄丟?！?/p>

“是嗎，那恭喜她，也祝她好運?！?/p>

經(jīng)紀人一聽更炸，抬手就想敲她腦袋：“你個沒心沒肺的！”

閔恬笑著靈活避開：“冷靜冷靜...敲傻了，最后痛心疾首，少賺幾億的還是你自己。”

畫面倏然定格。

差點忘了。

洗手間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祝楹決定暫時放過她。

“行，你等著，回去再嚴刑拷打?！闭f完，踩著高跟鞋風風火火走人。

祝楹離開后。

外廊轉(zhuǎn)角處，身體僵硬的盛妍，正麻木轉(zhuǎn)過身，緩緩往回走。

剛剛的對話，一字不落飄進耳里。

鐘導...竟然親自邀約，想讓閔恬做女一號？

堂堂視后，拼盡全力，甚至不惜放下身段，才好不容易得到女二號角色。

結(jié)果，人家一個三年沒出作品的流量明星，到手的女主角，說不要就不要。

呵。

命可真好，真任性啊。

盛妍并未返回宴會廳，而是來到安靜的消防樓梯間。

撥通經(jīng)紀人電話。

聲音聽不出情緒，直接講明訴求：“不管用什么辦法，替我爭取到關(guān)馭洲新戲的試鏡機會?！?/p>

經(jīng)紀人愣住幾秒。

“怎么，鐘導的女二號看不上？”

回應他的，是幾近固執(zhí)的沉默。

電話里，經(jīng)紀人輕笑，語速不緊不慢：“其實混這個圈子，只要豁得出去，沒有什么角色是拿不到的?！?/p>

尤其，盛妍有臉蛋，有身材，更有演技作為底氣。

三管齊下，想上位，實在太容易。

可惜，整整浪費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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