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一開始很爽,殺了狗縣令燒了縣衙。
帶著三百多人搶了一處糧倉躲進了山林里,按照他的猜想,只要自己自立為王就會有大批人投奔前來。
人多了就接著搶縣衙,搶富商,有錢有糧就會有更多的人投奔,到時候整個陜西就都成了自己的地盤。
他王二未嘗就不能成為他娘的勞什子真命天子。
可他剛剛占山為王,皇帝減免陜西三年賦稅,無詔不得開徭役的圣旨到了。
這一下讓很多快要活不下去的人打消了造反的心思。
但在王二看來這圣旨就是扯淡,這陜西的百姓早就沒田了,莫說減免三年,就是減免三十年也啥用沒有。
該餓死的還是得餓死。
然而就在他準備下山再干一票,順便拉點人回來的時候,皇帝提升軍人地位軍餉翻倍的旨意也到了。
而且還準備在陜西募兵二十余萬。
和之前那減免三年賦稅的假把式相比,這道圣旨的含金量就太足太足了。
但王二相信這只是皇帝的緩兵之計,因為皇帝根本就拿不出這么多錢,就算能拿出也改變不了陜西的現(xiàn)狀。
可就在他剛剛下山就被一伙人打回來了。
這伙人數(shù)量不多,基本和他手下的人數(shù)持平,也就三百多人。
一身百姓的裝扮腦袋上包著紅色的頭巾。
人數(shù)雖然相當?shù)珣?zhàn)斗力卻相差太多,一個照面自己等人就被干翻了。
但這些人也很奇怪,并不下死手,只是把他們再趕回這荒涼的深山老林里。
只要不出去,那些人就不動手。
這伙人奉誰命令來的不知道,但聽口音像是榆林和陜北那邊的。
王二很郁悶,打不過出不去,出不去就搶不到糧也拉不到人,這存糧眼瞅著就快見底了,再出不去很有可能餓死在這。
他試過拉攏那些人,比如許諾個二當家什么的,但結(jié)果就是被干倒又扔回來。
“濕你北,把厄一賊,老子非弄死你個瓜慫不可!”
陜西話罵人很有韻味,但此刻的王二心里只有悲憤,他不明白為啥皇帝的圣旨總比自己的行動早到一步。
又為啥這之前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陜西,竟能讓皇帝如此在意。
這到底四為撒膩么,他搞不懂。
所以也不知道他這話罵的是崇禎,還是外面像看犯人一樣連續(xù)把他們干倒的那些人。
那些從各地趕往陜西的商人,看到了陜西的變化。
雖然災后的樣子依舊蕭條,雖然路邊的白骨隔一段時間便能看到,雖然大多數(shù)的村莊依舊沒有人煙。
但逃荒的跡象近乎絕跡,盜搶之事也很少發(fā)生。
災民全部集中在一個個縣城附近的營地里,每日等著領取食物,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大災之前的井然有序。
這讓他們懸著的心也是放了下來。
商隊最怕的就是災民沖擊搶劫,怕的就是一大群如蝗蟲一樣的災民蜂擁而至。
殺光一批還有一批悍不畏死,那樣他們的行商成本將直線上升。
但此刻進入陜西的商隊只是少數(shù)。
畢竟陜西境內(nèi)的情況誰也不了解,更摸不準袁可立到底是個啥態(tài)度。
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這一路非但順利無比,路上竟然每隔幾十里就有兵卒維持秩。
而到藍田之時,他們見到了袁可立。
此時這里距離西安府已經(jīng)只剩一百里的路程。
袁可立讓人詳細檢查了他們運來的糧食物資,將其中一成不符合要求的退回,其余全部現(xiàn)銀結(jié)清。
并告訴他們,只要你們運來的東西沒有摻假作弊,運來多少本閣要多少,而且全部現(xiàn)銀結(jié)算。
陛下給了他一百萬兩銀子,這個消息早已傳遍了整個陜西。
所以當車隊到達之時,陜西百姓沿路發(fā)出震天般的歡呼。
歡呼陛下給了他們一百萬兩,歡呼袁閣老不允許任何一人貪墨了陛下給他們的救命錢。
更歡呼自己的全家老小不用餓死,也不用再去逃荒了。
百姓在歡呼,運來物資的商人也在歡呼,而身在西安城里的秦王也是緩緩的松了一口氣。
皇帝將京城里的勛貴團滅,這個消息早就傳進了西安。
而袁可立對待陜西的官員零容忍,所過之地官員富商盡滅,這樣的殺伐也讓秦王面色陡變。
他怕皇帝這是沖著自己來的,按照這種殺法遲早要殺到自己的頭上。
然而當袁可立請求朝廷撥款一百萬兩,而皇帝也允奏之后秦王放心了。
如果是沖著自己來的,就不會撥銀百萬,如果是沖著自己來的,袁可立就不會那么順利的以現(xiàn)銀結(jié)算。
更重要的是,就在前日他收到了陛下的書信。
不是圣旨,而是家書。
信里陛下提及朝廷的難處,希望秦王府能慷慨解囊,幫助朝廷解決此次的陜西災荒。
如今的秦王叫朱存機,四十余歲,其相貌的最大特點便是鷹鉤鼻。
為人陰沉。
朱元璋很能干,能干到連為分封的藩王后代子孫取名的輩分用字都想好的地步。
秦王一脈,他賜了二十個字。
尚志公誠秉,惟懷敬誼存,輔嗣資廉直,匡時永信敦。
到了現(xiàn)在這一代秦王,剛好用到第十字。
“王兄,這小皇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剛剛登基沒多久就弄出這么大的動靜,竟然還敢去太廟請罪廢除舉人讀書人特權,更是把成國公為首的那些勛貴全都殺了。”
朱存機的弟弟朱存極皺眉開口。
“如今鬧到了陜西,喬應甲以及布政使被押往京城,袁可立來了陜西不先到王府拜會,竟開始大興殺伐,這....”
這位朱存極歷史上崇禎二年接任秦王爵位,拒絕孫傳庭進城修整,和拒絕給支援西安川軍棉衣的也正是他。
朱存機聞言微微一哼。
“縣官上任尚且講求新官三把火,他如此動作無非是想要個明君的頭銜罷了,朱純臣雖位極人臣,但住在京城本身就是最大的弊端,而且那京營被他弄的破敗不堪,他也早就沒了護身符。”
“但這里是西安不是京城,我秦王一脈經(jīng)營陜西兩百多年不是他想動就能動的。”
朱存極聞言點頭。
“但他這封信怎么回?”
朱存機不屑冷笑:“既然他以家書的名義寫來信件,那就以家書的方式回給他。”
“告訴他,念他初登基處境欠良,那今年秦王府的俸祿就先欠著吧。”
“至于秦王府的銀子,他是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