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朱棣的事跡并不止于此。
起兵初期一路大勝,因為他碰到的是大明戰神李景隆。
但這位李景隆是真白癡還是故意戰敗,誰也說不好,因為當時的朱允炆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削藩。
一旦削藩完成,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對僅存的勛貴動手,畢竟這是老朱手把手教到皇位上的皇帝。
這么說是有事實依據的,李景隆放棄德州逃跑給朱棣留下上百萬石軍糧,從濟南逃跑又給朱棣留下十幾萬兵員鎧甲。
如此大敗都沒死,是因為他太了解朱允炆了。
那是一個極好名聲野心夠大,但心不夠狠的皇帝。
朱棣如戰神一樣在大軍中來回沖殺屁事沒有的原因,就在于朱允炆下令不準傷我皇叔。
如果朱棣最后勝了,他李景隆就是功臣。
若是勝的是朱允炆,那他這個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勛貴也沒有威脅,并不在被清除之列。
事實也正是如此。
朱棣沒殺他,并在他開城門迎朱棣進京后得到大量封賞。
但他算錯了一件事,最像老朱的不是朱允炆而是朱棣。
永樂二年他就被剝奪爵位軟禁在家,最后咋死的沒人知道。
而大勝李景隆之后朱棣也陷入接連大敗,因為他碰到了一個狠茬子。
鐵鉉。
這個人讓朱棣極為狼狽,若不是朱允炆那道不準傷我皇叔的命令在,朱棣早就沒了。
所以在登臨大寶之時,他對鐵鉉的報復也開始了。
割鼻耳煮熟塞入其口,甘否?
鐵鉉大嚼:忠臣孝子之肉,怎可不甘。
凌遲,殺其子。
黃子澄,齊泰,練子寧,卓敬,陳迪,凌遲,滅三族,妻女沒入教坊司為妓。
至于盛庸和平安,投降后全部被迫自盡。
此外,還有兩個在大明初期最為出名之人的死,也和朱氏帝王有關。
一個叫劉基,也就是劉伯溫,老朱沒讓他活到壽終正寢。
另一個叫姚廣孝,歷史上記載他是病死的,死后又被追封諸多頭銜。
但這種一人對子一國的妖道,朱棣能讓他壽終正寢才怪。
張維賢這一脈是那個時期剩下來的,也是那個時期的親歷者。
所以他們這一脈太知道朱家帝王的狠辣,所以明哲保身最好的辦法就是中立。
尤其皇權勢弱的時候保持中立,才能保證自身的絕對安全。
張維賢不知道這短短時間內,崇禎想到了這么多過往之事,更不知道眼前的陛下已經知道了英國公府保持中立的原因。
“朕昨日見了孫承宗,向他問起了東江毛文龍之事。”
崇禎說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而張維賢也連忙陪了一個。
“國公乃大明肱骨又是領軍之帥,朕想聽聽國公的意見。”
崇禎的聲音很淡,而且語速也不快。
但也正是這樣的說話方式,才更讓人無法捉摸到底心思如何。
是喜是怒,亦或者試探還是真的在談事也根本無法確定。
張維賢略微思忖了一下開口。
“回陛下,東江對遼東戰局極為重要,想收回遼東東江必不可少。”
崇禎點點頭。
“是啊,毛文龍的東江在就是頂在皇太極胸口的一根釘子,想要無后顧之憂的進犯大明就一定要除掉毛文龍。”
說完看向張維賢。
“國公以為皇太極能否滅掉毛文龍?”
張維賢躬身:“建奴之強在野戰,盡管有覆滅東江之心但無可用之船,更沒有擅于水戰之人。”
崇禎再次點頭。
張維賢的話很中肯,若論皇太極最恨的大明將領是誰,毛文龍必定首當其沖。
這個狗東西打仗的方式很賤,極其陰損。
他不正面打,正面也打不過,所以他專門挑皇太極大軍出征的時候捅建奴的后門。
你帶著大軍攻打大明城池,我就帶人去搶你老家。
你搶我也搶,你燒我也燒。
搶完燒完我就跑,有本事你來皮島打我撒。
你來打我撒。
他就欺負建奴沒有水軍大船,游擊戰術玩的賊六。
更讓皇太極無語暴怒的是,他居然在旅順登岸開荒種地了。
而且建立了不少據點,你來的人少我就干你,人多我上船就跑。
建奴缺糧,這種好的地自然不會被毀去,可等到豐收的時候毛文龍又來了。
但這糧食他是不要的,而是全部分給沿岸的那些漢民。
人多力量大,一夜之間全部收獲完畢,等建奴來了啥也沒有了。
給糧又不搶沿岸漢民,敵后游擊根據地就有了。
據說這家伙用這招不僅獲得漢民的好感,就連不少女真人也給他通風報信。
這也是皇太極總是抓不到他尾巴的原因。
“但朕得到密報,毛文龍有不臣之心。”
“謊報兵卒數量,對圣旨陽奉陰違搶劫來往大明船只,拒不聽朝廷調遣,國公以為朕該如何處置?”
這話讓張維賢臉色頓時一變,他實在有點跟不上陛下的節奏。
前一刻還在說毛文龍的重要性,可下一句便是詢問自己該如何處置毛文龍。
讓他跟不上節奏的原因就在這。
陛下問的不是毛文龍是否有不臣之心,而是確定了毛文龍有不臣之心該如何處置他。
這一刻的張維賢有如坐針氈之感,因為陛下口中的毛文龍和自己何其相像。
毛文龍在皮島擁兵自重玩中立,有建奴在他的重要性就沒人能夠忽略。
自己掌控京營玩中立,有朝臣黨爭在自己就會變得十分重要。
所以陛下這話問的是毛文龍,但實際上更是在問他。
朕該如何處置你?
毛文龍的作用在牽制,并不能真正的左右戰局最終的勝負。
沒有毛文龍戰場也不會瞬間潰敗。
就如他一樣,他的重要性也在于牽制,但就算沒有他皇帝也不會被瞬間架空,也不能導致皇權只是個擺設。
更何況陛下已經掌握了兵部,而魏忠賢也沒有跳出來要反抗的意思。
所以他現在的處境就變得極為尷尬,皇帝不需要你牽制閹黨,那你存在就只剩下一個。
牽制皇權。
張維賢躬身抬頭:“陛下,臣認為毛文龍沒有不臣之心,所行無非自保而已。”
崇禎聞言淡淡哼了一聲。
“自保?”
“是怕朕殺他?”
說著輕輕攬起衣袖看向張維賢淡淡開口。
“那他更應該明白,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
“國公,朕說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