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書房壯麗也是放下茶盞,看向一旁的李標。
“錯了。”
“增加產能是工部的事,把這些東西賣出去、讓沒了營生尋找新營生是戶部的事。”
“吏部要做的,是替陛下挑選出能讓所有人有活干有飯吃的官員,而非是商貿火熱,卻只讓一部分富起來的大明官員?!?/p>
這話讓李標的臉色微微一變。
“大人,您是說...”
房壯麗點頭。
“如今大明官員的政績皆和經濟掛鉤,所以這也出現了一個捷徑?!?/p>
“讓一部分人成為即得利益者先富起來?!?/p>
“這會讓表面看起來火熱無比百姓富足,但這本就是假象,因為一旦有一部分人富起來就一定會出現巨富不停吸血,用不了多久就會做大形成壟斷,八大晉商也會再次出現,而且是大規模出現。”
李標皺眉:“可在如今的吏治考核下,想要出現這樣的情形怕是很難...”
房壯麗搖頭。
“我來問你,同為糧商,若你得當地官員許可獨家向修路工地供應糧食,價錢公道糧品不打折扣,何來犯法貪贓之說?”
“全國興建學堂,尤其在偏遠貧窮地帶,朝廷為減輕百姓負擔讓所有百姓家孩童都能入學,會免費提供午飯,那為學堂供應糧食菜品者是否已是占了先機?”
“有了學堂便需筆墨紙硯,若是有人能拿到專門供應的權限又當如何?”
“運輸便需車馬,那能得官府許可雇傭的車馬行,是不是已經走到了其他同行前頭?”
房壯麗微微嘆了口氣。
“全國大興土木修路、蓋房筑城已是必然,那這修建的工程誰來承辦?”
“有些人報出的價錢比所有人都低,而且手里擁有大量人手車馬還有本錢,地方官府把這樣的工程承包給他們,又觸犯了哪條明律?”
“久而久之,這些拿了官府專供的人就會在合法合理之下,慢慢變成當地的巨無霸?!?/p>
他看向李標。
“這樣的官有政績,要不要賞,要不要提拔?”
“而越做越大且沒有觸犯任何律法的商,也會在無形之中掌握著當地人的飯碗?!?/p>
“還有那銀貸,到了那一步,你以為朝廷下發的貸銀還能落到百姓手里嗎?”
房壯麗微微擺了擺衣袖。
“都言官商勾結必有賄賂貪腐,但有時這勾結并非只是銀子,還可以是以商人為踏腳石向上爬的政績階梯?!?/p>
“官位到了一定地步的時候根本不用去貪,他的影響力就能讓他的后輩擁有別人無法企及的資源,每個商人給一點資源就能成為巨富?!?/p>
“甚至用一個家奴去經商,也能讓他有花不完的錢,就算觸犯律法也牽扯不到他的身上。”
說完再次看向李標。
“有貪贓有枉法嗎?”
“既然沒有,你拿什么治罪,拿什么定罪?”
看了一眼李標,房壯麗從椅子上起身。
“畢自嚴以為他的戶部能替陛下打仗,就覺得他能騎在我吏部的頭上,但其實啊,沒有吏部掌舵他的戶部屁都不是?!?/p>
走到門口的時候轉頭看向李標。
“既然知道了陛下要什么,那就開始準備吧。”
“不然,你很有可能成為第一個淘汰之人?!?/p>
兩位朝堂大佬在相同的時間,近乎說出了相同的話。
而他們兩個之間的博弈,也從吏部和戶部誰更強變成了對副手的培養。
邁過門檻,房壯麗看了看江蘇所在的方向。
那個叫張鶴鳴的家伙,可是已經走到了大部分人的前頭嘍。
“知道陛下為何要把房產開發放在揚州嗎?”
江蘇巡撫張鶴鳴對著揚州知府問道。
揚州知府很是光棍的回答了兩個字。
“不道。”
張鶴鳴對他的回答很滿意,他最煩的就是不知道裝知道的貨,但他更煩點一百下都不通的蠢貨。
“因為陛下要的是先富起來一部分人。”
他的這番話和房壯麗的推斷截然相反。
“可知為何?”
但凡熟悉這位張大人的都知道,這位張嘴就是本官,說話之前先端茶盞喝一口,說一句問一聲為何。
問完端起茶盞再來一口,聽見你說不道之后放下茶盞微微一笑。
隨后端起茶盞再來一口,放下茶盞之后才會繼續擠牙膏。
韓日纘在的時候還能把他茶盞里的茶湯潑了,讓你裝逼讓你喝!
但現在韓日纘調去了西北任三鎮總督,這位成了江蘇巡撫,就算再不耐煩也的忍著。
你上去把他裝逼的道具給潑了,你看他干不干你就完了。
再次把茶盞放下之后,張鶴鳴總算是開口了.
“先富起來一部分人,才能快速推動陛下想要的房產開發計劃,這些人動起來了,大批上下游的百姓也就動起來了?!?/p>
說到這端起茶盞看向揚州知府。
“可知為何?”
站在那的揚州知府拼命的掐大腿,心中默念,忍住忍?。@位玩性格會死的很慘。
“因為陛下要把這些先富起來的人裝進籠子里,商人要有,但不能獨大,遍地開花才能讓整個大明受益,百姓受益。”
端起茶盞吸溜吸溜:“可知陛下為何,讓本官成為江蘇巡撫?”
....
“陛下撥銀十五萬兩,允許都察院擴建?!?/p>
左都御史李邦華放下手里的公文,抬頭看向左副都御史楊鶴。
“這件事就由楊大人來操辦吧?!?/p>
楊鶴點頭。
“陛下擴建都察院為的,是把官員的權力裝進籠子里。”
“官員能興一地經濟是能臣,但只能賺該賺的政績,不該賺的一點不能拿?!?/p>
說完看向李邦華。
“不知要先從何地最先開始?”
李邦華微微思忖后給出兩字:“浙江!”
這份修歷推廣的樣本也送到了兵部,有人不解:“大人,這修歷和兵部無關,為何要求兵部給出調整建議?”
黃道周聽完抬頭。
“兵法云,申位有敵可曾聽過?”
這話讓兵部的官員很不解,這以十二時辰為方位進擊之事乃是必修課,但凡讀過兵書都知道。
但黃道周對那以十二小時為一圓盤的三點鐘方向一指。
“若是火槍射擊,你認為是申時方位更精確,還是三點鐘的方位更精確?”
用對了人,才能做對的事。
就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