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元年，黃得功二十八歲。

弘光元年，劉良佐投降滿清自告奮勇去招降黃得功。

黃得功怒斥其無忠無孝奸詐小人，當(dāng)斬！

卻被劉良佐身后的張?zhí)斓撏皇├浼渲胁鳖i，自知無力回天之下。

黃得功伸手薅出脖子上箭矢，用力刺進喉嚨自絕。

沒人能明白這位明末的猛人，當(dāng)時內(nèi)心是何等的絕望。

放眼望去，明末忠于朝廷至死不降的只剩下了他一個，南明的皇帝也根本讓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而那個對他突然放箭的張?zhí)斓摚彩菈嚎妩S得功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為這個張?zhí)斓摚鲎躁兾饔芰郑?/p>

這個人現(xiàn)在和他的弟弟張?zhí)旄＃丝陶诓芪脑t麾下聽令。

所以在看到龍行虎步走進御書房的黃得功，崇禎的嘴角出現(xiàn)一絲笑意。

“有沒有去看過萃蓭？”

周遇吉，字萃蓭。

黃得功聞言躬身。

“回陛下，還未來得及，進京直接到了宮門聽令。”

崇禎從椅子上起身對著黃得功指了指。

“踩著飯點來，你就是準備到朕這來蹭飯的。”

“王承恩，在御花園涼亭設(shè)宴。”

“就算這黃得功再能吃，一頓飯朕還能管得起！”

黃得功的勇猛是不用贅述的，單論勇猛而言黃得功不弱于任何明末猛人。

但這位猛人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和史書記載沒有太大出入。

史書記載崇禎九年，黃得功被召見便有短小矯捷，氣奪彪虎之言。

這是一個典型的車軸漢子，不高但極為強壯。

尤其身上的那份氣勢更是只有戰(zhàn)場廝殺老卒才能具備的。

黃得功猜想了很多陛下召見自己的用意。

但他唯獨沒想到陛下見到自己的第一句話，你是來朕這蹭飯的。

這話不像帝王說出來的，卻讓黃得功懸著的心直接落地。

陛下如此待己，縱然戰(zhàn)死又何妨！

他沒進京之前聽聞了很多，也在明刊上早就看到過陛下禮賢下士的記載。

但如今見面，陛下的親切和近乎沒有任何帝王架子，還是讓黃得功的內(nèi)心震撼無比。

歷史上帝王很多，但真把麾下當(dāng)人的帝王又有幾個？

崇禎很喜歡在御花園吃飯，就算沒事也喜歡來著走走坐一會。

看看那些爭奇斗艷欣欣向榮的花朵，再把方正化叫來順便咔嚓幾個用養(yǎng)花貪污的內(nèi)廷官員。

就挺好。

再沒事去萬牲園看看，看看那些已經(jīng)老到?jīng)]了牙的獅子、毛都掉光了鴕鳥、瘦的像土狗一樣的豹子、還有怎么看都像是貓卻被叫做猞猁的東西。

這地方是曾經(jīng)大明最輝煌時代的象征，但如今卻如風(fēng)中殘燭般破敗不堪。

賬來！

翻看賬簿，就這些牙都沒了毛都掉光了的所謂奇獸，每日喂養(yǎng)鮮肉等物需要四百六十八兩銀子。

那像貓的猞猁也真的就是貓，至于原來的猞猁早就老死了。

里面的是個贗品。

更讓崇禎皺眉的是，就這么一個破敗不堪的萬牲園里，竟然有飼養(yǎng)用的宮人一百零八人之多。

尼瑪，梁山好漢一百單八將啊！

御花園里的花卉之所以貴，是因為這里的花都是珍稀名種。

非但本身就貴，飼養(yǎng)起來的費用更是貴的讓人咬牙。

傳令明刊，拍賣！

御花園里的名貴品種是普通百姓能買起的嗎？

可是花都賣了，御花園里也不能都種菜吧。

但崇禎大手一揮，去給朕搜集大明各地最尋常的花種放進御花園。

整日江山社稷民為水君為舟的，結(jié)果御花園里連大明民間的花種都沒有。

脫離群眾了這是。

所以當(dāng)黃得功走進御花園的時候都傻了。

如果不是身前的是陛下，他都懷疑是不是來到了哪個山野農(nóng)莊了。

但不得不說。

這御花園里沒了名種全是來自大明各地的尋常花卉，那種肅殺壓抑的氛圍也消散無形。

讓人發(fā)自心底的親切，舒坦。

“這是滿桂讓人從遼東送來的野豬肉，用新出產(chǎn)的土豆燉的，你嘗嘗。”

御花園的涼亭石桌上有三菜一湯。

遼東的野豬肉燉土豆，山西的醋四川的辣椒和北直隸的大白菜炒的酸辣大白菜。

來自云南的涼拌蒟蒻（魔芋），而湯則是來自沿海的海帶湯。

黃得功都驚呆了。

你說菜品簡單吧，這山珍海味全都有，還有來自各地的特色美食。

但要說豐盛吧，這又屬實不符合陛下的身份。

“辣椒是個好東西，有了辣椒我大明菜品多出的不止一種味道，更能多出數(shù)個乃至數(shù)十個獨有菜系。”

“而且這辣椒非但能去除體內(nèi)濕氣，更能在酷寒之地讓身體熱起來。”

崇禎先是夾了一塊酸辣大白菜放入口中，滿意點頭后又夾起一塊魔芋看向黃得功。

“我大明百姓的創(chuàng)造力從來毋庸置疑，就如蒟蒻這等吃食，本是無法直接食用的有毒之物，但一番加工提煉之后就變成了餐桌美味。”

“黃卿，你來嘗嘗。”

黃得功依言夾起一塊蒟蒻放入口中，隨后起身行禮。

“臣，遵旨！”

因為這蒟蒻的味道，乃是來自湖北施州（恩施），這地方的土家族一直在鬧，但稍加引導(dǎo)就能成為大明戰(zhàn)兵。

就和這蒟蒻加工后，就能從有毒之物變成美食一樣。

崇禎微微點頭示意他坐下說話。

“史可法如何？”

黃得功坐下躬身：“臣乃武將，不敢妄議地方文職大員。”

崇禎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飯菜。

“邊吃邊說。”

按規(guī)矩黃得功是沒有資格和崇禎對坐而食，就如規(guī)矩武將不得妄議巡撫文臣一樣。

邊吃邊說，就是告訴他，你已經(jīng)破了規(guī)矩且朕的話就是規(guī)矩。

“循吏，一方巡撫已是極限！”

這是黃得功給出的答案。

這樣的話按照慣例是沒人敢說的，因為這史可法乃是崇禎提拔的，直接從底層拔到了湖北巡撫的位置上。

這還是湖廣被分開，要知道史可法最早擔(dān)任的可是湖廣巡撫。

如此年輕又被陛下直接提拔，在任何人看來此人將來必入內(nèi)閣。

但黃得功給出的答案，循吏。

循吏是個褒義詞，但在某些層面也是貶義詞。

循規(guī)蹈矩，無有過錯但亦無出彩之吏。

一地巡撫已是極限。

崇禎再次點頭。

因為這黃得功對史可法的評價非常中肯，史可法絕對是忠臣良臣。

但也絕沒有進入內(nèi)閣之能。

“祖大壽如何？”

這話讓黃得功猛然抬頭。

這，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