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營里的副將摸著下巴直搖頭。
“看把孩子逼成什么樣了。”
說完轉頭看向同樣來自大名府的兵卒。
“所以啊,這當兵就得跟對人,你看這逼,他覺得自己很英勇很無懼,但他死了也還要被安個造反匪患的名頭。”
“咱們就不同了,陛下不欠餉又替咱照顧家里人,就算戰死那也是英雄,家里人是跟著沾光的。”
趙武棋感覺自己好像死了,罵了半個時辰,那群垃圾兵和棒槌盧象昇好像沒聽見一樣,該干什么還干什么。
不是,你們有點血性行不行?
我單槍匹馬的前來罵陣,你們就算全是慫貨沒人敢出來應戰,那你放冷箭呢。
一個冷箭射死我,然后山寨群龍無首又大門洞開,呼啦家伙不就打進去了嘛。
到了最后趙武棋一把扔掉馬鞭大喊:“放箭呢!”
“對我放箭!”
算了,毀滅吧。
趙武棋累了,要不是怕山寨里的人懷疑,他都想自己撞死在盧象昇的大營之前算球。
垃圾,我呸!
實在沒招了,啥辦法都用了,這個龜慫就是不打我有啥辦法。
他叫人給錢龍錫送信,還是讓大人拿個主意吧。
但此刻的應天府里也是雞飛狗跳。
周希圣被禁足,府邸里被錦衣衛和東廠的人牢牢把控,就連一天撒幾泡黃尿都被詳細記錄在案。
只有在上茅房的時候,才能通過暗格合界聯絡。
但問題就出在這了,余懋衡現在成了錢龍錫的代理人,也是唯一還能在外奔走布置的人選。
可周希圣送來的一封信讓這位吏部尚書府勃然大怒。
你即刻想辦法解除我的禁足令,有我在外奔走大事才能可期,你就是個副手打雜的材料。
若不救我想頂替我的話,那我可就要向東廠和錦衣衛檢舉你貪腐賣官之事了。
這樣信按理說余懋衡是不會信的。
但愚蠢之人往往野心和自身能力是相反的,余懋衡也不服氣被周希圣壓著。
如今自己成了大人唯一能用又相信之人,憑啥救你出來讓你搶功啊。
再者,自己兒子余斟酌和魏小賢形影不離,你想搞我,那老子先搞死你。
周希圣執掌南直隸戶部多年,貪的錢可比自己這個吏部尚書府多太多了。
證據,被余斟酌送到了魏小賢面前。
而魏小賢又很是貼心的,把其中有可能牽連到余懋衡和其他人的證據挑了出來。
原本只是因大祥祭典被禁足思過的周希圣,貪贓枉法證據確鑿被下了大獄。
竹林、木幾、一壺清茶。
錢龍錫呆呆的看著桌上滾沸的茶湯,遲遲沒有伸手去取。
就連周希圣也沒了?!
周希圣可是替他管錢撈錢的大管家,他沒了也就代表自己的財路被斷了。
事情為何會演變成如今這等地步?
不行,必須盡快將局面扭轉過來,不然再這樣發展下去自己就成孤家寡人了。
他比趙武棋更恨那個無能的盧象昇,而他也確定這個盧象昇就是個貪生怕死的奸詐之輩。
既然你不敢打,那我就叫人去幫你打。
屆時眾目睽睽之下發現**山的秘密,你為了邀功也一定會給小皇帝送去奏報。
隨即召來下人給余懋衡送信。
命令那些早就暗中投靠與他的南直隸兵卒,以剿匪救援之名覆滅**山。
南直隸的禍患,在于這里被人經營了太多年,軍隊官員甚至百姓商賈都開始背離朝廷。
從上至下,所有關節被打通真的能對抗朝廷廢除圣旨。
法不責眾,就是最強的免死金牌。
殺一人或者殺一群人,什么都沒變也什么都不會變。
無非是在你殺完之后再換個人頂替上去好了,所以想要破除法不責眾,就需要一個誰也改變不了的罪名。
比如造反,再比如罪同造反襲殺欽差大臣。
而想要把這個罪名落實,前提是要打掉他所有的倚仗和勢力。
南直隸的衛所官軍開始全部向**山進發,因為就在昨日一道消息傳進應天府。
內閣兼欽差大臣顧秉謙,在南直隸地界被賊人所殺。
趙武棋關閉了山寨的大門,看著遠處那浩浩蕩蕩前來剿匪的大軍冷冷一笑。
既然來了這么多人,那就演的像一點吧。
讓這場戰斗越慘烈越好,越真實越好,這樣先生的布局才能順利的進行下去。
他連看都沒去看盧象昇那個棒槌,同時也感嘆那個棒槌的好運氣。
如此廢物,竟然能在先生的布局里得到頭功,想來此間事了那昏庸的皇帝還會重賞與他吧。
那些被調來以清剿襲殺欽差大臣的南直隸官軍,也看都沒盧象昇,甚至連招呼都沒打一個。
廢物。
要不是你這般廢物,我們又怎么會來到這里剿這勞什子的匪患?
滾遠點,別耽誤老子們打仗。
轟的一聲炮響,南直隸官軍的剿匪攻擊開始了。
隨后各種陷阱連同營寨之上的趙武棋也開始了反擊。
不得不說,那趙武棋還是有點東西的。
南直隸的官軍雖然數量嚴重縮水,但加起來的數量也達到了兩萬多人。
面對兩萬多人的攻擊,他依靠寨墻僅憑一千三百多人竟然還能從容應對。
死傷出現了,寨墻之下堆積了數千具南直隸官軍的尸體。
他們沒打過這樣的仗,準確的說這些遠離戰場的南直隸官軍很久沒打過仗了。
但錢龍錫下了死命令必須攻破**寨,所以這仗必須得打還要打的夠快夠迅速。
大人說了,只要你們能贏的干脆漂亮,小皇帝就會下旨封賞,不要怕折損了兵力。
因為折損的越多,小皇帝就會下旨允許募兵擴軍,那將是名正言順的壯大實力的機會。
從清晨打到了日落,又從日落打到了深夜。
直到第二日中午,南直隸的官軍死傷近半,而身中數箭身邊之人近乎死絕的趙武棋,看著被攻破的寨門咧嘴一笑。
“可以了...先生的布局已經成了....”
說完對著應天的方向深深一拜:“先生,武棋沒有辜負您的囑托,這便先走一步了...”
然而就在他起身準備自絕之時,雙眼陡然圓睜。
那之前猥瑣無能的天雄軍,此刻宛如殺神降世般,從南直隸的官軍身后平推而來。
所過之處,如沸水潑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