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初五,袁崇煥走進(jìn)了東暖閣。
此刻的崇禎正在看一封奏報,來自東江毛文龍的奏報。
他在十二月六日,率軍襲擊旅順口,燒建奴糧倉三座,毀建奴搶去的船只三十八艘。
搶回被建奴擄去的漢民七百六十九人。
建奴守將大怒,可隨后他又從另一個方向登陸,燒建奴糧倉四座,毀船只四十余艘,搶回漢民一千一百余人。
十二月十六,他登陸朝鮮,毀朝鮮糧倉六處,燒朝鮮大小船只百余艘。
奏報的結(jié)尾他是這樣寫的。
建奴無舟師,取朝鮮,欲假其水師襲東江耳,臣請先焚其舟,絕海患,繼毀糧道倉廩,困之,饑則索于皇太極,不得其反。
朝鮮的王室很惡心人,誰強他就跪誰。
皇太極強他背叛大明投降建奴,毛文龍燒建奴糧倉的真正用意就是毀朝鮮水師。
毀了朝鮮水軍大船,東江安穩(wěn),建奴想從海上襲擊內(nèi)陸就沒有了任何可能。
而沒吃的朝鮮就會和皇太極要,不給就會再次投向大明的懷抱。
臣已尋建奴之內(nèi)不服皇太極東海女貞部族者,其已經(jīng)同意以奴女為幣同臣交易。
下月,便可將第一批奴女送至登州。
這就是毛文龍的作用,不但能牽制建奴從海上捅皇太極后門,更能斷絕來自遼東海上的威脅。
他是一顆釘子,一顆死死釘進(jìn)皇太極胸口的釘子。
就在崇禎打算提筆回復(fù)之時,王承恩帶著袁崇煥走了東暖閣。
崇禎擺擺手,示意袁崇煥平身。
“對東江毛文龍怎么看?”
袁崇煥聞言躬身。
“不可留。”
崇禎放下毛文龍的奏章看向袁崇煥。
“為何不可留?”
袁崇煥連思索的動作都沒有直接回道。
“毛文龍不臣之心人人皆知,然皮島對遼東戰(zhàn)事而言可有可無,若想平建奴之禍功在陸戰(zhàn)而非水戰(zhàn)。”
“毛文龍孤懸海外不聽詔令,若是其投降建奴必成大禍。”
說完躬身拱手。
“遂臣以為,毛文龍當(dāng)除另擇他人接替。”
這話讓崇禎微微瞇眼,看來袁崇煥早就動了要殺毛文龍之心。
“你認(rèn)為誰適合接替毛文龍?”
袁崇煥不假思索的給出了一個人選。
劉興祚。
這個劉興祚是遼東開原人,萬歷三十三年被努爾哈赤授予備御之職,并獲女真名字愛塔。
但女真欺壓屠殺漢人讓其不滿悲憤,天啟七年歸順明朝在袁崇煥麾下聽命。
歷史上袁崇煥殺了毛文龍之后,將東江分為四協(xié),陳繼盛、劉興祚、毛承祿、徐敷奏各領(lǐng)一協(xié)。
崇禎三年后金入關(guān)兵臨永平(河北盧龍),劉興祚率軍阻擊力竭戰(zhàn)死,其弟劉興治接替他的位子。
同年,劉興治假傳孫承宗之命殺了陳繼盛,自立為帥。
黃龍奉命圍剿劉興治,但把劉興治叛亂解除之后毛文龍打下的底子已經(jīng)耗光了。
陳繼盛是一員猛將,也是毛文龍麾下最得力的助手,所以從袁崇煥四協(xié)的用人上就能看出他是包藏禍心的。
劉興祚是他賞識提拔之人,陳繼盛是毛文龍舊部,毛承祿毛頭小子身邊又有孔有德和耿仲明這樣的敗類。
徐敷奏也是毛文龍舊部,但其不論資歷還是戰(zhàn)功都在孔有德和耿仲明之下。
袁崇煥是玩的一手好棋,相互制衡讓其內(nèi)部勾心斗角,但也把東江這顆釘進(jìn)皇太極心窩的釘子給毀了。
東江沒了應(yīng)有的牽制,他重兵把守的關(guān)隘又被皇太極從喜峰口破了,最后直逼北京上百萬人慘遭屠戮擄掠。
大明最后一點底蘊,也被他敗的差不多了。
“對遼東怎么看?”
就在崇禎這話落下之后,他親耳聽到了袁崇煥流傳后世的經(jīng)典名言。
“計五年,全遼可復(fù)。”
崇禎笑了,看著躬身站立在自己眼前,一副不卑不亢的袁崇煥笑了。
他,是眾多走進(jìn)東暖閣武將里唯一沒有被賜座之人。
“說說如何五年復(fù)遼?”
袁崇煥聞言開口。
“固守,步步為營。”
“遼人守遼土,以遼養(yǎng)遼。”
“冊封賞賜蒙古諸部孤立后金,整頓東江從海路襲擾,假意和談加固城防訓(xùn)練軍隊。”
說完微微抬頭。
“假臣五年,臣必滅后金收復(fù)全遼!”
假大空,全是他媽的假大空。
袁崇煥說出的所謂復(fù)遼的辦法沒一樣是具體的,沒一樣是有完美方案的。
這話怎么聽都像是拍著腦袋隨時想出來的東西。
“何為以遼人養(yǎng)遼土?”
聽到崇禎發(fā)問,袁崇煥開口。
“鼓勵流民屯田開荒恢復(fù)遼東土地耕種,如此便可解決軍糧供應(yīng)減少對朝廷的負(fù)擔(dān)。”
崇禎聞言點頭:“地從何來?”
袁崇煥再答:“固守關(guān)寧錦防線,便可收回大片耕地。”
崇禎再次點頭:“如何固守?”
這話讓袁崇煥微微一滯:“堅固城防,城墻架設(shè)火炮弓弩,在三城之間再修若干衛(wèi)城,連點成線固若金湯。”
崇禎依舊微微點頭。
“若按你所言,前期需要多少投入?”
袁崇煥微微思忖后答:“最少八百萬兩。”
隨后抬頭再言:“且臣以為,若想遼東歸復(fù)需政令合一,然文官巡撫及登州等地皆需歸遼東統(tǒng)一調(diào)派。”
崇禎再次笑了。
要錢、要權(quán)、要人的戲碼果然還是再次出現(xiàn)了。
隨即看向袁崇煥。
“按卿所言,遼東已被從朝廷剝離只聽命于遼東大營,集全國錢糧政令傾斜只為固守?”
說到這里崇禎的聲線陡然升高。
“從頭到尾,朕就沒聽到一字反攻之言,以遼人守遼東以遼養(yǎng)遼,你是要做第二個李成梁嗎?”
“以全國之力養(yǎng)一群只會倚仗城墻據(jù)守的廢物,這就是你的五年平遼之策?”
說完大袖一揮。
“既卿無良策又無為官之心,那便回返祖地侍奉雙親吧。”
“王承恩,擬旨,賞袁崇煥白銀千兩馬車一架。”
你不是辭官歸鄉(xiāng)嗎?
你不是得到孫承宗的信件后,在老家接受宴請七日才啟程嗎?
你不是在路上慢騰騰卡著時間點進(jìn)入京城的嗎?
既然故土難離,那你就不要離了。
回老家待一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