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我只當他是個負心漢，倒也能釋懷，可他……他完全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他城府深，深得連我這在他身邊呆了幾年的都不知道。”

“也是他親口說，我才知道從他救我開始，就是一場算計。”

狐妖繼續道。

“從一開始，我受傷以本體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就認出我，知曉我就是那只因他折損道行的狐貍。”

“只是那時他修行才幾年，而我有內丹護體，道行若夠的能碎我內丹，直接要我命，可他不行。”

“他也知曉我是來尋他報仇的，知自己贏不了我，所以他劍走偏鋒……沒殺我，而是救了我。”

“他救我，也是衡量之后才下的決定，他賭我道心還在。”

“大人也知道，道心若在，還能再次修行討封，雖歲月漫長，可終有能看到頭的一天，道心若毀，那才是真完了。”

大抵是這幾百年來無人傾聽，又或是這幾百年來它被困在此，無人知曉它心中苦楚與悲憤，狐妖繼續往下說。

“他賭對了，我也上鉤了。”

“他日日下山給我帶吃的，一口一句小狐貍，對我萬分照顧，還為我尋來藥草療傷，做的極好。”

“知我對他不再憎恨時，他松了口氣，畢竟……當時的我若想殺害他，輕而易舉。”

“后來，也就是我說的那般，我對他動情之后化成人形留在他身邊，剛開始他不知我是那只狐貍，但在回家后第一次替鎮上的百姓除妖時，他被妖所傷。”

“我見狀，暗中出手救了他，滅了那只妖，帶他離開。”

“他一睜眼就看到化成人形的我，那時他便發現了端倪，因為在他暈倒之前，看到了九條尾巴，那是狐貍獨有的，而醒來我又在他身邊，加上他身上沾了狐貍的氣息，所有的證據都在指向我是那只狐貍，從那時開始他便知道我的身份。”

“可他，并沒捅破，也沒拆穿，繼續留我在身邊，當他的丫鬟，每每降妖除魔時他也不帶別人，只帶了我，我原以為我在他心里與別人不一樣，所以他才帶上我，可是……”

“他親口說，說帶上我是因為多一道保障，我喜歡他，我不會見死不救，更不會放任他出事。”

“他在外受人崇拜，旁人喊他一句儀道長，還夸他青出于藍勝于藍，比他師傅還厲害，將他當成仙人般供奉，可哪里知道，他所有的美名都是因為我，每次他除妖滅鬼時全是我在暗中幫他解決麻煩，他根本就沒出多少力。”

“他才修了幾年的道，學了幾年的法術啊？哪里有那能力對付那些大妖？也是后來暗中修煉，才有那能力。”

“當他有能力單獨解決大妖時，第一個解決的……便是我。”

狐妖凄涼一笑，因斷尾而身體變得虛弱，幻化成本體。

一只毛發白如雪的狐貍映入姜愿眼中。

“那時我質問他，他點明我是妖之后，將一切真相告訴我，再之后偷襲我……我對旁人有防備，唯獨對他沒有，我受了重傷，在那時本該死了，但是……儀家的家丁恰巧在那時出現，詢問他成親的事宜，儀長生身上積攢了無數功德。”

“若殺凡人，他不知要折損多少功德，那家丁出現時，儀長生撤了殺陣，我見狀逃跑。”

“從那之后，我對他便心灰意冷，沒有情愛，只有恨。”

“可是……姻緣線沒因此而消，反而越來越長越粗，姻緣線越粗，便代表我跟他的緣越深，可我已經不愛他了，姻緣線怎么可能會瘋狂滋長？”

狐妖掀起眼皮，銀灰色的眸映著姜愿的身影。

姜愿蹙眉，神情微變。

“我想讓他真真正正地喜歡上我，所以我沒強求讓他生出姻緣線，可他……卻為了讓我誤以為他也喜歡我，與我有緣，用了某些法子強行讓我生出姻緣線，目的……就是想讓我心甘情愿被他所殺。”

“殺我，不止能取得我的內丹，還能讓他的名聲更上一層，更受百姓崇拜，畢竟……我是大妖。”

“他名聲更大，供奉他的人便越多，殺大妖，功德也能積攢得更快。”

“這般，他能更快成仙。”

姜愿沉默。

似沒想到被世人歌頌，甚至到現在還被同道中人所是崇拜的儀老竟是如此之人。

“這是我原先想的，直到我遇見祝家那位姑娘，我才知道，儀長生的目的不止如此。”狐妖話鋒一轉，聲音冷了幾分，哪怕是提及儀長生這個名字，它都咬牙切齒。

“祝家那位姑娘生性善良溫柔，我從儀家逃出去后，不小心入了祝家，進了她房間。”

“她見了我，非但不害怕，還把我藏在屋子里。”

“我本來是該恨她的，恨她與儀長生一起，我才如此，可是……她太好了，好到我根本恨不起來！”

“我藏在她房間里療傷半月，半月里，我發現祝姑娘的奇特之處，但凡她所在的地方，無邪祟敢靠近，我詢問她八字之后才發現，她是天生陽體，不懼鬼不怕怪，反而是那些臟東西見了她要躲藏或是害怕。”

“而我記得，儀長生是陰命，與祝家姑娘相反。”

狐妖緩緩道。

姜愿皺眉，明了狐妖的意思。

“儀長生根本不是喜歡祝姑娘，而是想利用她，跟利用我一樣。”

“想讓她繁衍，為儀家留一個強大的后代，能讓百鬼避讓，又能見得百鬼，豈不是……等于人間閻王？能統領人間鬼怪，能滅它們，又能讓它們為它行事？”

“那時我才知道他的道心早壞了，所堅持的道也早歪了，他所干的，所想的全是些歪門邪道！”

“強行與我結緣，就是為了斬殺我，殺了我，他所修的道便能更上一層！”

“他從來都不是想當仙，而是想當統領人間的閻王！”

“比起當一方小仙，統領人間更自由自在，亦不用看別人臉色！”

姜愿沒想到，當一個人算計起來，真的能物盡其用。

“所以，我與祝姑娘說了我跟儀長生的事，原以為祝姑娘不會相信我，但沒想到她連懷疑都沒，直接信我說的。”

“我問她，你為何不懷疑我，她說，因為是我說的，所以她信。”

“那時我便下定決心，絕不能讓儀長生計謀得逞！”

“他強心與我結緣還想殺我？想讓自己的道更上一層？那我就反其道行之，讓他與我生出姻緣線！”

“姻緣線一生出來，他若再殺我，可就不是讓自己所修的道更上一層了。”

說到這，狐妖嘴角揚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