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一片死寂。
謝玄長眉皺了皺,眸中浮動濃濃疑惑。
“說原因了嗎?”
戴毅上前,睇了那匣子里的圖紙兩眼。
他原是回來就要到自己院中去休息的,但聽說翟五到了,實在好奇永寧侯府那邊時,就過來聽聽。
不想還真聽到這等離奇之事。
“三夫人是老夫人親自選定的三房媳婦,當年在潘家的時候就有知書達理,溫婉嫻靜的好名聲,
嫁到侯府之后與三老爺琴瑟和鳴,感情極好。
先前侯爺在的時候,總說三老爺夫婦堪為天下夫妻楷模。
在永寧侯府里,上到老夫人,下到侯府下人,沒有一個人說三夫人一句不好,先前大夫人和少夫人也與三夫人情分極好。”
戴毅看清楚了那些圖紙上的內容。
一個深宅貴婦的臉出現在上面,會產生怎樣惡劣的影響,可怕的后果,他太清楚了。
除非雙方有深仇大恨,否則不至于下這種手。
可少夫人能與三夫人有什么樣的深仇大恨?
戴毅看向翟五:“你最近經常見少夫人,嗅到什么不尋常嗎?”
“不曾。”
翟五搖搖頭,又頓了頓,“感覺……少夫人和都督以前與我們說過的不太像,她如今冷靜、沉穩的可怕。
好像對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聽到任何消息都不意外……”
翟五又頓了頓,把今夜衛玠被打斷腿之事,以及姜沉璧的反應告訴謝玄和戴毅。
“當時少夫人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她似乎……恨極了二房的所有人,也恨極三夫人。”
戴毅“嘶”地吸了一口涼氣,“難不成,是有什么精怪作祟?”
話一出口,戴毅自覺失言,忙道:“糊涂了、糊涂了。”
謝玄從始至終沒出聲,看了兩眼那圖紙之后,便皺著眉,順著半開的窗,朝向永寧侯府方向的夜空。
阿嬰不會無緣無故對他們動手。
其中定有緣故。
只是暫時他還不知道那些緣故……
謝玄:“先前不是說追查那兩個被發賣的婆子么?人可找到了?”
“沒呢!”戴毅煩惱地撓了撓頭:“說是追查,但最近咱們不是查貪官?太忙都沒顧得上……”
見謝玄冷冷掃來一眼,戴毅忙說:“現在就追查!”
他腳底抹油溜了。
翟五問:“這件事還照做嗎?”
謝玄沉默了片刻,吩咐:“先慢一慢……也不必去回她,等兩日。”
他要搞搞清楚,府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
天色灰蒙蒙,再有小半個時辰就要大亮。
倒夜香的漢子瘸著一條腿出了破屋,一手扶著腰,一手捂著嘴打哈欠,困倦的眼皮沉重。
一個哈欠罷,眼淚汪汪。
他用臟污的袖子抹了一把,吸吸鼻子,來到自己的板車前。
泔水桶用兩條粗麻繩捆在板車上。
不管是麻繩,還是水桶,或者板車,都因長年累月染上油膩臟污,黃膩膩的,只要一靠近就有一股酸臭油銹味撲鼻而來。
他卻早已經習慣這樣的氣息。
如今不必蒙上面巾,也能受得了。
搖晃著身子,他來到板車把手前,剛要彎腰抬起車把,卻忽見泔水桶邊緣掛了個什么東西。
漢子瞇了瞇眼。
天色灰沉沉,他又是老眼昏花,瞧得不是很清楚,只好挪著步子靠過去。
待到近前,看清那是什么東西,老漢猛地瞪大眼睛,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連滾帶爬朝遠處沖。
“殺人了!死人了——”
粗噶驚恐到極致的聲音沖破晨霧,瞬間整條巷子里的販夫走卒們都被驚醒。
大家沖出院子。
“哪里殺人了?”
“死人在哪里?!”
在那漢子驚慌顫抖的指點下,大家都看到了泔水桶那兒的“腦袋”,一時間面面相覷,背脊發毛。
片刻后,有人大著膽子上前,用長棍搗了那“腦袋”一下。
“腦袋”滑進了泔水桶中。
下一瞬,水桶里發出撲騰、撲騰的掙扎,以及微弱的求救聲。
大家又是片刻觀望,才有人上前。
待捂著口鼻看清楚那泔水桶里的情況后,那人喊道:“活著呢,人還沒死。”
有更多人上前。
大家忍著惡臭,七手八腳把泔水桶里的人拉出來,詢問誰家認識。
眾人皆搖頭。
最后只得報了官。
……
衛玠一夜未歸,小廝也沒回來。
永寧侯府里無人在意,無人過問——
老夫人并不管這些瑣碎事。
姚氏被衛玠搶奪了壓箱底的田契和銀子,氣得傷口崩裂,又臥床了,每日咒罵衛玠忤逆不孝。
姚氏的女兒一開始還伺候在母親身邊。
但姚氏太過暴躁,女兒驚恐,便跑去潘氏那里,再沒往姚氏面前露面。
衛元泰宿在妾室那兒躲清靜。
大房程氏把老夫人禁足三月思過的處罰堅決貫徹到底,潘氏則安安靜靜教養女兒,一起兩耳不聞窗外事。
一時之間,這永寧侯府上竟奇異地安靜無事。
直到官差找上門,將這份寧靜打碎。
紅蓮來稟報官差上門的時候,姜沉璧正在婆母院中陪伴用早飯。
程氏很是疑惑:“奇怪,官差這么早上門干什么?別是二房的干了什么貪贓枉法的事情,被追查到頭上了?”
姜沉璧:“如果真出事,官差不會讓下人來請這樣客氣。”
“這倒是……”程氏皺了皺眉,“但總歸官差上門叫人心里不安,你先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
姜沉璧起身,“母親先用,我這就去了。”
朝程氏行了一禮,姜沉璧在程氏催促下離開明華閣,往前院走去。
紅蓮靠近,眉心輕蹙:“送了二少爺回來,現在人在院子里……渾身都是穢物,滿院子惡臭……”
“二房那邊遞話去了嗎?”
“遞了,二老爺還沒起,話可能沒遞進去,但二夫人應該是知道了。”
姜沉璧略點了點頭,轉過回廊,再一小段就要到前院。
已然能嗅到紅蓮所說惡臭,
看到不少下人圍在那兒指指點點。
姚氏哭天搶地的聲音響了起來:“我的兒、玠兒,你這是怎么了?誰把你弄成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