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香,是她嫁人前最大的愛好。
她曾為澹臺烈特制過安神香,助他從戰場歸來后能安然入睡,也曾為主母調配過祛濕健脾的藥香,緩解她的舊疾。
可這些,從未被人在意過。
如今,她要為自己調一味香。
一味能讓她安身立命的香。
接下來的幾日,云若嬌幾乎將自己關在了房間里。
她摒棄了從前那些為了取悅他人而調制的香方,開始嘗試全新的配比。
然而,在調制的過程中并不順利,甚至還經受過多次失敗。
枕書看著那些被浪費掉的名貴香料,心疼不已:“小姐,要不……我們歇歇吧?”
云若嬌卻搖了搖頭,她的眼中沒有絲毫氣餒。
她將失敗的香料倒掉,重新凈手,取來新的原料。
這一次,她摒棄了所有繁復的材料,只取了最純粹的白玉蘭、清冽的香樟,和一絲提神的檸檬皮,用最古老的“合香”之法,反復捶打、糅合,再用蜂蜜封存,置于恒溫的地窖中靜待七日。
七日后,當她取出那塊色澤溫潤如玉的香餅時,整個杏雨齋都彌漫開一股難以言喻的奇香。
那香味初聞是清新的花果香,淡雅宜人,細品之下,又有一股沉靜的木質調緩緩釋出,余韻悠長,聞之只覺心神安寧,煩憂盡消。
“小姐,這……這太好聞了!”枕書驚喜地睜大了眼睛。
云若嬌拈起一小塊,放入香爐中點燃。
青煙裊裊,香氣如絲如縷,縈繞不散。
她知道,她成功了。
她為這香取名“忘憂”。
忘卻前塵,憂愁盡散。
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下一步,便是尋一個能施展的舞臺。
云若嬌將自己的一些私房首飾當了,換來一筆不菲的銀錢,帶著枕書,換上尋常百姓的衣裳,走上了上京最繁華的朱雀大街。
她不費力氣,買下了一間鋪子。
不過半日,嶄新的房契地契便送到了云若嬌手上。
握著那兩張薄薄卻分量十足的紙,云若嬌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的人生,才算真正握在了自己手里。
與此同時,東宮偏院。
黎禎禎剛練完一套劍法,正由著太子謝清徽親手為她擦汗。
“太子哥哥,你猜我聽到了什么趣事?”她笑嘻嘻地說。
“哦?”
“那位侯夫人,竟自己在朱雀大街盤了間鋪子,好像要做什么香料生意,你說可笑不可笑?放著好好的侯夫人不當,跑去做那商賈之事。”
真就自甘下賤。
但云若嬌居然還能讀白居易的詩,這就更奇怪了。
不過,在她看來,云若嬌的離開,正是她攻略澹臺烈的最好時機。
一個自不量力的古代女人,能翻出什么浪花來?
謝清徽聞言,只是笑笑,“她一向穩重。”
再無后話。
而侯府之中,澹臺烈已獨自發了一日呆。
她桌前擺著幾碟精致小菜,但他卻毫無胃口。
他不懂,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他只是欣賞黎禎禎的才華,從未想過要拋棄她。
她為何就不能像從前一樣,溫順地、體貼地,永遠在他身后?
是他錯了吧,總是忙于國事,覺得她是那等相敬如賓的靦腆性子,所以總是與他放不開。
可,真的是這樣嗎?
僅僅只是這樣,那為何從來不說?
夜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吹得燭火搖曳,也吹得他心里一陣陣發冷。
他第一次發現,沒有了云若嬌的侯府,竟是這般空曠,這般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