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合唱團發了團服。女裝是娃娃領白襯衫、小西裝外套、與西裝外套同料的百褶裙，還有可愛的紅色小領帶；男裝是尖領白襯衫、西裝兩件套、紅色小領結，孩子們穿上顯得倍兒精神，十分可愛。

百惠愛惜得不得了，將團服熨得平平整整，掛在衣柜里。好姐姐也為妹妹熨好了團服。

她們每周有四個晚上要去上課，周日上午排練。合唱團招新之后有50名正式團員，要從中挑選出3到5名領唱，年齡不等。之前已經有3名領唱，現在要從今年的新團員中挑選一名候補。

10選1，競爭倒也不是太激烈。

理惠志在必得。

百惠同樣志在必得。

姐妹倆倒沒有競爭意識，理惠為姐姐出謀劃策，熱心的幫她挑選歌曲。

“姐姐唱這首歌！”理惠指著唱片，江利智惠美的《田納西華爾茲》。

“這首好嗎？是情歌呢。”百惠遲疑，“而且我的英語發音……不太好。”

“江利桑唱這首歌的時候也只有15歲。”

人小鬼大！

“我還不到10歲。”

可惜。確實，10歲的孩子唱情歌不太像。

“唱這首！”理惠拿起另一張唱片，美空云雀的《蘋果小調》。

“太難了。”

好吧，確實很難。

理惠繼續翻找：啊哈！這首一定可以！

“這首呢？”她舉起唱片，《ウルトラマンの歌》，奧特曼之歌。

這是最近幾年風靡全日本的科幻特攝電視劇，說是拍給孩子看的（子供向），但很多年輕人也很愛看，1966年一經播出后迅速成了孩子們必看的電視劇。山口家雖然還沒有電視機，但聽同學說都聽懂了劇情。

這首奧特曼主題曲很是歡快，朗朗上口，

“胸につけてる マークは流星/胸前的標志象征流星

自慢のジェットで敵をうつ/自信地駕駛戰機打擊敵人

光の國から ぼくらのために/從光之國度為我們而來”

奧特曼被認為是日本怪獸片的鼻祖，創作靈感來源于美劇《第九空間》、《陰陽魔界》。日本影視娛樂業全盤受到美國影響，可見一斑。

其實選拔領唱倒不是一定要唱點特別的歌，以理惠的理解來看，只要不是蘿卜坑，隨便唱首兒歌就好啦。如果是蘿卜坑的話那她就算唱出詠嘆調來也沒有辦法。

這種事情……當然要求教一下可愛又善良的奈奈子姐姐啦。

*

送禮是一門學問。

一個7歲的孩子不會有太多錢，因此不可能送什么昂貴的物品。幸而理惠早早決定維護好奈奈子這個“內應”，平時就要正子留意超市有什么做活動的商品，用來做小禮物非常好，既不過于顯眼，又顯得很用心。

俗稱“小恩小惠”。

經過理惠小朋友一番“刺探”后，奈奈子說這次選拔領唱候補沒有什么內幕，這就跟寶冢歌劇團那些差不多，有A角，還會有B角、C角候補，合唱團也是如此，領唱都是要有候補的。再說也不能算是“候補”，而是不同的歌曲會選擇不同的領唱。

理惠決定幫助姐姐取得這個領唱候補的名額。她自己還小呢，合唱團每年都有團員退出，她有的是機會。

論起“唱功”這種東西，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百惠也沒有比別的孩子好在哪里。但她身上的氣質與眾不同，天生有一種與年齡不相符的憂郁沉靜的氣質，跟活潑的理惠也不一樣；聲線也較為低沉，算不上優越的童聲。

缺陷就是如果合唱的話，百惠的聲線可以混在清脆的童聲內；但如果獨唱的話，她的聲線就跟傳統概念中的“童聲”相去甚遠。

理惠十分苦惱。

最后是聲樂老師想出了解決辦法：山口姐妹二重唱。

*

理惠：這可以嗎？

在青竹兒童合唱團，山口理惠已經成了一個頗讓老師們頭疼的孩子。這倒不是說她調皮搗蛋，而是……她的問題實在太多了！

大多數團員都很聽話，以日本普通群眾從小接受的“服從性訓練”的教育來說，小孩子的調皮是有限的，入團前的12周培訓也是一個選擇的過程，無法安靜下來上課的孩子考核必定不合格。

可山口理惠并不是調皮，她只是問題特別多，經常舉手提問，不懂就問。要說學習態度是極好的，但問題寶寶也很讓人頭疼呀。

“我以為合唱團只需要獨唱。”

谷田老師說：“這跟二重唱不沖突。理惠呀，你怎么有這么多問題？”

“問清楚了我才能決定呀。”

“百惠醬是什么意思呢？”

百惠看著妹妹，想了想，“聽從老師的安排。”

“你們知道二重唱與合唱的區別嗎？”

百惠、理惠都點頭。樂理課上過這其中的分別，合唱指的是多人演唱，分為不同聲部；重唱一般2到8人，二重唱三重唱等等，不同聲部通常由單人或不多于5人演唱；還有接唱，比如一首歌的主旋律部分由不同的演唱者演唱，在合唱團的表演中這也是常見的表演形式，所以合唱團通常都會選出若干領唱。

至于輪唱就更高級了，兒童合唱團一般不選擇輪唱，實在是輪唱需要更高超的控制能力，孩子們太容易受到別人演唱的影響，會亂成一鍋粥。

二重唱也大多是兩個不同聲部的演唱，但控制一個孩子比控制一群孩子輕松多了。

谷田老師倒是對百惠的聲線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百惠醬的嗓音條件很好，江利智惠美、美空云雀她們的嗓音都非常醇厚。百惠醬現在還唱不了高音和低音，只能唱一個八度，但沒有關系，經過訓練后你可以輕松唱出兩個八度。”

理惠嘀咕，“我的聲音也很好聽。”

“理惠醬還小。”谷田老師溫柔的摸了摸理惠的小腦袋。

*

秋季學期是三個學期中最長的一個學期，12月下旬就要放寒假，直到1月上旬或中旬開學。11月11日是理惠的7歲生日，正子為理惠訂了一只奶油蛋糕，上面用紅色果醬寫了“理惠生日快樂”的字樣。

晚上吃過晚飯，正子拿出奶油蛋糕，笑著說：“今天是理惠醬的生日，生日要吃生日蛋糕。來，理惠醬，許個愿望。”

彩色小蠟燭插在蛋糕上，點燃蠟燭，小小的火光跳動。

吹滅蠟燭，媽媽、姐姐妹妹一起鼓掌。

“理惠醬，又長大一歲啦。”正子和藹的微笑。

“謝謝媽媽。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嘴甜小寶貝笑瞇瞇。

正子笑著給她一把蛋糕刀，“快切蛋糕。”

蛋糕橫一刀豎一刀，分為4塊。

先給媽媽，“媽媽，這是你的。”

再給百惠，“姐姐，這是你的。謝謝你平時在學校照顧我。”

百惠親了親她的小臉，“怎么這么客氣。我可是你的姐姐，我應該照顧你的。”

第三塊給淑惠，“淑惠很乖，是個好妹妹。”

淑惠仰著小臉，特別自豪，“淑惠最乖了。理惠姐生日快樂呀。”

“你也快樂呀，淑惠醬。全家都快樂，以后我們也會很快樂的。”

百惠、淑惠都用力點頭。

奶油是如此香甜，入口即化，將這個晚上點綴得如此美好。正子真心感到快樂和幸福，她并不后悔生了三個如此可愛的女兒，每個女兒都是她忍受疼痛生下來的寶貝。百惠……當時是有愛情的，懷著理惠的時候，久保茂已經暴露了真面目，他不肯承認理惠，但，多么可笑！他卻不反對跟她上床呢。

孩子們都很好，健康成長，她盡可能的讓孩子們吃飽，還能吃好，營養全面。她是自豪的，每個孩子她都盡量同樣的愛她們，她撫養了三個孩子，多么了不起！

孩子們飽滿的蘋果似的小臉是她最喜歡的畫面，她們的性情也很好，溫柔又可愛。同事們都夸她是個好母親，這對她就是最大的贊美了。

隨即，她又想到孩子們的戶籍問題。

父親寫了信來，提及已經將理惠和淑惠的戶籍都上到他名下，成為正式的養子。祖輩收養孫輩為養子并不稀罕，她倆的出生證明上也沒有生父的“承認”，因此只需要她這個母親簽署同意書即可。

但百惠的戶籍被攔住了，因為她的出生證明上有久保茂的“承認”二字，因此戶籍警要求生父的同意書。

武雄煩惱的說，久保茂這個混蛋不肯簽同意書，他居然敢叫囂讓正子回東京親自跟他談這事。于是武雄只好按照之前跟律師談過的方法，去找了久保太太。

久保太太倒是很容易就被說服了，但久保太太要求正子寫一份保證書，要求正子和百惠承諾將來絕不要求久保茂負擔起父親的責任。

正子非常氣惱，她恨久保茂不肯承擔父親的責任，又恨久保太太冷酷無情。她還在猶豫，但不是猶豫寫不寫“保證書”，而是猶豫……如何告訴百惠。

百惠對久保茂有一點印象，她以前還問過那個來看望她的男人怎么不來了，正子忘了當時怎么跟她說的。總之，百惠上小學之后大概明白了那個男人不會來了，就再也沒有問過。

如果要說愧疚，正子覺得對百惠是有愧疚的，對理惠和淑惠倒是沒有。淑惠從未見過生父，理惠其實見過，但她當時太小，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