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戶沒有說話。

她那只枯瘦如柴的手，一下又一下，極其緩慢卻堅定地撫摸著玖辛奈顫抖的背脊。

她的眼神中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只有一種看透了世間無常的悲憫與慈愛。

“玖辛奈?！?/p>

水戶的聲音很輕，沙啞得像是風吹過干枯的樹皮。

“炎戶她沒有騙你?！?/p>

“不！就是騙人！嗚嗚嗚……大家都死了……勇太哥哥死了……長老爺爺也死了……我想回家……我不要待在這里……”

玖辛奈哭喊著，小小的身體因為激動而劇烈掙扎。

對于此刻的她來說，什么火之意志，什么九尾容器，都沒有奶奶的一個擁抱來得重要。

“家已經沒有了，孩子?！?/p>

水戶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按住了玖辛奈的肩膀。

她的眼神瞬間變得凌厲起來，那是屬于初代火影夫人的威嚴。

“眼淚流干了，人還是要活下去。你是漩渦一族的公主，你的身體里流淌著我們一族最后的驕傲。如果你只知道哭泣，那就對不起炎戶用命給你換來的這條路！”

玖辛奈被水戶突然的嚴厲嚇住了，哭聲卡在喉嚨里，打著嗝，淚眼朦朧地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老人。

“可是……可是我怕……”

“怕什么？”

一個溫和而有力的聲音，突兀地在門外響起。

隨著“吱呀”一聲輕響，厚重的木門被推開。

一道明亮的陽光順著門縫擠了進來，將昏暗的房間劈成了兩半。

團藏逆著光，站在門口。

他褪去了那身沾染了海風與血腥氣的作戰服，換上了一件干凈潔白的常服。

陽光在他的身后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輪廓，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神圣而不可侵犯。

他就那樣站在光里，臉上掛著那種仿佛能包容世間一切苦難的微笑，目光越過綱手，越過水戶，徑直落在了那個滿臉淚痕的小女孩身上。

“火……火影大叔……”

玖辛奈呆呆地看著那個身影。

記憶中那個在月下斬斷黑暗、如同神明般降臨的身影，與眼前這個溫和的男人重疊在一起。

那天晚上，就是這個懷抱，帶著她飛過了大海，飛過了尸山血海。

“我聽到了你的哭聲，玖辛奈?！?/p>

團藏邁過門檻，并沒有因為房間里的壓抑氣氛而放輕腳步。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穩，發出沉悶而有節奏的聲響，像是某種安定的鼓點。

他走到榻前，無視了綱手那復雜的目光，直接在玖辛奈面前蹲下身，視線與這個哭成大花臉的小女孩齊平。

修長的手指伸出，從懷里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極其自然地替玖辛奈擦去了臉上的鼻涕和眼淚。

動作輕柔，沒有絲毫嫌棄。

“你說炎戶大人騙了你?！眻F藏看著玖辛奈那雙紅腫的大眼睛，語氣認真，“不，她沒有。”

“她承諾會有英雄來救你，而我來了。”

“她承諾你會安全，而你現在就在木葉的最中心，在你大奶奶的懷里?！?/p>

“她唯一沒有做到的，只是無法親眼看到你長大的樣子?！?/p>

團藏的手掌溫熱，輕輕覆蓋在玖辛奈那一頭耀眼的紅發上，掌心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遞過去。

“但是，玖辛奈，死亡并不是終結?！?/p>

團藏的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帶著一種讓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她的血流在你的身體里，她的愛護在你的靈魂里。只要你還活著，只要你還記得她，炎戶就沒有真正死去?！?/p>

“可是……可是我很想她……”玖辛奈的眼淚又涌了出來，但這次沒有了那種撕心裂肺的絕望，只剩下無盡的委屈。

“想念是好事。這說明你是個重感情的好孩子?！?/p>

團藏微笑著，伸手將玖辛奈從水戶的懷里輕輕拉了出來，然后張開雙臂，給了這個瑟瑟發抖的小女孩一個堅實的擁抱。

“從今天起，把這份想念變成力量吧?！?/p>

“木葉很大，大到可以裝下你所有的悲傷。而我……”

團藏稍微松開懷抱，直視著玖辛奈的眼睛，那雙眸子深邃如海。

“我會代替炎戶大人，看著你長大?！?/p>

“從今以后，在忍界沒有人能再讓你流一滴眼淚。這是我作為火影，對漩渦一族最后的承諾。”

玖辛奈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他身上的皂角味很好聞，他的懷抱很暖，他的眼神很亮。

那種在樹洞里感受到的絕望寒冷，終于在這個擁抱中徹底消融。

“嗯！”

玖辛奈用力地點了點頭，雖然還在抽泣，但眼神中終于有了一絲生氣。

她伸出小手，緊緊抓住了團藏的一根手指，像是抓住了整個世界。

榻上的水戶看著這一幕，那雙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又夾雜著一絲復雜。

對于現在的玖辛奈，對于現在的渦之國遺民來說，這種帶有目的性的庇護，恰恰是最堅固的保障。

“團藏?！?/p>

水戶虛弱地開口，打破了這溫馨的一幕。

“水戶大人?！眻F藏立刻起身，收斂了面對玖辛奈時的慈愛，換上了一副面對前輩的恭敬。

“玖辛奈這孩子……就交給你了?！彼畱羯钌畹乜戳怂谎?，仿佛在托孤，“不管是作為木葉的火影，還是作為……作為那個人的弟子，我都希望你能記住今天說的話。”

“若是有一天，這孩子受了委屈……”

水戶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綱手連忙上前替她順氣。

“您放心?！?/p>

團藏直視著水戶的眼睛，臉上的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肅穆。

“只要我志村團藏還活著一天，這紅色的頭發，就是木葉最尊貴的旗幟。”

“而且……”團藏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自信的弧度，“這次襲擊渦之國的賬，我已經替您收了一部分利息。那個三代水影，估計這輩子看到我都會做噩夢了。”

聽到這話，水戶蒼白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

水戶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揮了揮手。

“帶玖辛奈下去休息吧。我也累了……綱手留下來，我有話對你說?！?/p>

團藏心領神會。

接下來，恐怕就是關于千手一族的傳承了。

“走吧，玖辛奈。”

團藏牽起玖辛奈的小手。

“我帶你去吃的一樂拉面，那可是除了火影辦公室之外，木葉最溫暖的地方?！?/p>

“拉面？那是什么？”玖辛奈吸了吸鼻子，好奇地問道。

“是傳說中的拉面神明，大筒木一樂所創建的一種美食，能讓人把眼淚變成汗水流出來的美味。”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沐浴著陽光，走出了充滿藥味的房間。

門外，蟬鳴陣陣，陽光正好。

團藏瞇著眼，看著遠處火影巖上自己的雕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