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舊在下。
在這片被天空遺忘的土地上,雨水似乎永遠沒有停歇的一天。它沖刷著鋼鐵管道上的鐵銹,帶走尸體上的血跡,卻唯獨洗不掉這個國家深入骨髓的悲涼。
雨隱村最高的鋼鐵之塔內。
厚重的氣密門伴隨著液壓傳動的沉悶聲響,緩緩合攏。緊接著是一連串機關落鎖的脆響,一共十八道鎖,這是山椒魚半藏為自己構筑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線。
“呼……”
確認密室完全封閉后,半藏那緊繃如鐵的脊背,終于像是斷了弦的弓一樣,垮了下來。
他并沒有急著休息,而是先走到房間角落的水槽邊,顫抖著手,解開了那個幾乎長在他臉上的防毒面罩的扣鎖。
“嗤——”
伴隨著一陣氣壓釋放的聲音,那個令忍界聞風喪膽的面具被摘下,露出了半藏那張鮮為人知的臉。
那是一張布滿了紫黑色靜脈紋路的臉,臉頰兩側有著明顯的、類似于兩棲動物鰓一樣的縫隙手術疤痕。
作為將劇毒山椒魚的毒囊植入體內的代價,他獲得了足以匹敵尾獸的力量,卻也失去了像正常人一樣呼吸的權利。哪怕是在睡覺時,他也必須時刻警惕,以免自己無意識呼出的毒氣殺光身邊的護衛。
只有在這里,在這個特制的,擁有獨立空氣循環過濾系統的密室里,他才能做回一會兒“人”。
半藏捧起一捧冷水,狠狠地潑在臉上。
冰冷的觸感讓他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卻無法驅散心頭那揮之不去的陰霾。
“為什么……”
半藏看著鏡子里那個狼狽的自己,眼中滿是血絲。
“我明明已經拼盡了全力。我擊退了砂隱的傀儡軍團,我也擋住了木葉的進攻……可是為什么,我的國民看我的眼神,卻越來越陌生?”
就在幾個小時前,當他渾身浴血地從前線撤回村子時。
并沒有想象中的歡呼與擁抱。
那些躲在雨幕后的平民,看著他的眼神里只有恐懼和麻木。
這算什么?
我在前線為了他們的尊嚴和生命與大國死斗,結果到頭來,敵人的幾碗熱粥和幾句虛偽的問候,就買走了他們的心?
“咳咳……”
劇烈的情緒波動牽動了體內的毒囊,半藏猛地咳嗽起來,紫色的毒霧從他口鼻中噴出,鏡子瞬間被腐蝕得滋滋作響。
“該死的木葉……該死的砂隱……”
半藏雙手死死撐著洗手臺,指甲在合金臺面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他想要休息。
哪怕只是一會兒,讓他忘掉這些大國的博弈,忘掉國民的背叛,忘掉這該死的雨。
半藏轉過身,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房間中央那張寬大的軟床。
然而。
就在他即將觸碰到床沿的那一瞬間。
那種身為頂級忍者、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來的第六感,突然發覺了些許異樣!
不對勁。
房間里的氣流,不對勁!
雖然門窗緊閉,雖然沒有任何聲音,但空氣中那種原本屬于他死寂般的平衡,被打破了。
多了一絲……味道。
那不是雨水的霉味,也不是鋼鐵的銹味,更不是他身上的毒味。
而是一種淡淡的、溫暖的、仿佛陽光曬過干燥木材后的清香。
在這個終年陰雨的國度,這種味道,比鮮血還要刺鼻!
“誰?!”
半藏的反應快到了極致。
他甚至沒有去拿武器架上的鐮刀,而是順勢向地上一滾,右手猛地探入懷中,一枚涂滿了見血封喉劇毒的黑色苦無,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地射向房間角落的一處陰影!
這枚苦無上附著了他引以為傲的瞬身之術技巧,速度之快,哪怕是上忍也絕對反應不過來。
然而。
“叮。”
一聲輕響。
沒有慘叫,沒有入肉的聲音,只有金屬被輕輕捏住的清脆聲響。
那處原本空無一物的陰影里,緩緩走出了一個人。
一個穿著一身并不適合這種潮濕天氣、潔白得有些刺眼的御神袍的男人。
他并沒有戴面具,也沒有做什么戰斗姿態。
他就那樣隨意地站在那里,右手甚至還端著半藏放在桌上的一杯涼茶,左手的兩根手指,正輕描淡寫地夾著那枚足以毒死一頭大象的苦無。
“真是熱情的見面禮啊,半藏閣下。”
志村團藏微笑著,將苦無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仿佛那是一朵嬌艷的玫瑰。
“山椒魚的神經毒素,混合了雨之國特產的藍環奎蛇毒……嘖嘖,這東西要是流到黑市上,一克至少能賣五萬兩吧?”
“太浪費了。”
團藏搖了搖頭,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那枚精鋼打造的苦無,竟被他那兩根看似修長的手指,硬生生地捏成了兩截廢鐵,隨手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
半藏半蹲在地上,渾身的肌肉緊繃到了極點,瞳孔劇烈收縮。
志村團藏?!
木葉的火影?!
他怎么會在這里?!這里可是雨隱村的最中心!是整個國家防御最嚴密的堡壘!
外面的結界呢?那十八道門鎖呢?還有守衛在門口的十二名雨忍精銳呢?!
“怎么?是不是在想你的那些部下?”
團藏似乎擁有讀心術一般,他端著茶杯,閑庭信步地走到半藏的專屬座椅前,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甚至還愜意地翹起了二郎腿。
“別擔心,我這個人很仁慈。”
團藏吹了吹杯中漂浮的茶葉梗,抿了一口,眉頭微皺,似乎對這茶水的品質不太滿意。
“他們太累了。我看他們一個個黑眼圈那么重,實在不忍心打擾,就稍微讓他們睡個好覺。”
“睡……睡個好覺?”
半藏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那是十二名上忍級別的精銳!
配合雨隱村獨特的感知結界,就算是五影級別的強者硬闖,也絕對會弄出動靜。
可團藏卻說,讓他們睡著了?
而且是從大門口一路走到這里,沒有驚動任何人,甚至連一絲查克拉波動都沒有泄露?
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眼前這個男人的實力,已經徹底超出了半藏的認知范疇!
“你……想干什么?”
半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緩緩站直身體,但并沒有去拿遠處的鐮刀。
因為他知道,在這個距離下,任何大動作都會成為破綻。
“別那么緊張。”
團藏放下茶杯,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臉上掛著溫和笑容。
如果不是在這種場合,如果不是半藏深知這個男人的手段,他甚至會以為這是一個來家里做客的好友。
“我只是想來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