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濤城內,各方勢力緊鑼密鼓地展開行動時。
錢家主正帶著一支隊伍,以最快速度趕到了位于城郊的臥龍淵。
隊伍幾乎全由錢家精銳和嫡系組成,只為確保一切行動萬無一失。
臥龍淵,此地曾是數百年前的血蛟巢穴,后被瀾濤城先輩們聯合剿滅。
據說戰后天降祥瑞,一只受天地鐘愛的萬壽玄龜便選擇在此棲息。
萬壽龜吞吐靈韻,守護一方,使得這曾經的兇地漸漸化為福緣之所,也成為瀾濤城人心中的一處精神寄托。
然而,當錢家主一行人風塵仆仆地趕到淵口時,眼前的景象卻并沒有如他心中所想。
往日里,淵邊總有不少鳥獸前來飲水嬉戲,此刻卻是一片死寂,連一聲蟲鳴都聽不到。
那塊巨大光滑的青石上,平日里萬壽龜最喜歡趴在上面吞吐日月精華,此刻空空如也。
祥瑞不見了?
不應該啊,祥瑞乃天降,血肉又是妖魔之物的大補,非常規情況,絕不會擅自離去。
難道在潭里?
“龜老前輩?”錢家主心頭涌起不安,他快步上前,掃視四周。
地面上,殘留著許多凌亂的拖拽痕跡,十分深刻。
痕跡寬大,不像是尋常野獸所為,倒更像是某種如同巨樹根系般的東西在地面強行移動過。
青石上,還印著一些新鮮的泥土印記,帶著濕氣,雜亂無章,仿佛經歷過一場并不算激烈的掙扎。
松軟的土地上,掉落有幾枚枯黃的松針,沾染了血污,已看不出原本模樣。
錢家主嘗試著靠近潭邊,他屏著呼吸,取出早已備好的三牲祭品和家族信物,恭敬地擺放好。
然后運起靈力,聲音帶著懇切,朗聲道。
“瀾濤城錢氏當代家主錢百萬,攜各大家族信物與祈愿,恭請龜老前輩現身!
“如今瀾濤城遭逢大難,瘟疫橫行,詭物作亂,滿城生靈危在旦夕。
“懇請前輩念在蒼生無辜,施展神通,驅邪避災,救瀾濤城于水火!”
聲音在臥龍淵中回蕩,卻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一片死寂。
只有淵中的潭水,仿佛因他的聲音而微微波動了一下。
天色在他不斷的祈求中,不知不覺暗沉了幾分,土地也仿佛變得粘稠起來。
所有人感到一股昏沉的睡意,眼皮逐漸沉重……
下一刻,異變突生。
原本清澈見底,靈氣氤氳的潭水,眨眼間變得渾濁不堪。
水面上漂浮起一層油膩的的暗紅色浮沫,還帶著腥氣,仿佛被什么污穢之物浸泡過。
空氣中的靈氣不知何時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淡腐臭的味道。
一股寒意順著錢家主的脊椎骨爬了上來。
祥瑞不在,此地靈氣盡失,痕跡詭異。
一切種種都預示著極其不祥。
就在他心中警鈴大作,準備下令撤退,另做打算時。
“咕嘟……咕嘟咕嘟……”
渾濁的潭水中央,突然冒起了一連串碩大的氣泡。
氣泡破裂,散發出的惡臭更加濃烈。
緊接著,一只只……
不,是一片片難以名狀的血肉,從潭水中緩緩探了出來。
那是由無數腫脹潰爛,還流淌著膿血的人面疤痕組成。
血肉沒有固定的形態,如同活著的爛泥,蠕動著,伸展著,從潭水中升起。
那些人面疤痕上,五官模糊而痛苦,一張張嘴無聲地開合,膿血滴落在潭水中,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戒備!!”
錢百萬畢竟是經歷過風浪的人物,雖驚不亂。
他厲聲大喝,周身靈力瞬間爆發,抽出隨身佩劍。
錢家帶來的家族精銳也皆是好手,有的被這駭人景象震懾,但還是迅速結成一個圓陣,靈力光芒亮起,刀劍出鞘,形成一道護壁。
然而,瘟疫血肉的速度比他們想象得更快。
幾團爛肉猛地從潭水中彈射而出,如同捕食的巨蟒,朝著岸上的人群撲來。
它們尚未靠近,那帶著感染性的瘟疫之息已經撲面而來。
爛肉撞擊在護壁上,并未被立刻彈開,反而是其上流淌的膿液竟在不斷腐蝕著靈力護壁。
“小心!不要被它們碰到!”
錢百萬揮劍斬出一道劍氣,將最前方的一團爛肉劈開一道傷口,暗紅色的膿血濺射,而更多細小如同蛆蟲般的肉芽從傷口中涌出。
“啊——!”
一名躲閃不及的嫡系子弟,手臂被幾滴膿血濺到。
膿血竟如同活物般迅速腐蝕衣物,鉆入皮膚!
幾乎是眨眼之間,他手臂上就開始浮現出紅色的斑點,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潰爛。
形成一簇簇人面瘡。
嫡系子弟慘叫出聲,痛苦地倒地翻滾,身上的瘡口還在不斷蔓延。
被錢百萬被斬碎的爛肉,落在地上后也并未死去,反而繼續蠕動,朝著翻滾在地的人爬去。
轉眼間就把一個活人硬生生腐化為同樣生滿瘡疤的爛肉。
“他被感染了!小心!”陣型瞬間被打亂。
“這……這到底是什么鬼東西?!”有人驚恐地大叫。
也有人還算鎮定,立刻收攏防線,全都向錢百萬靠攏。
更多的爛肉爬出水潭,戰斗慘烈至極。
錢百萬率領精銳奮力抵抗,劍氣、符箓、法術,各種靈光不斷閃耀,將一團團撲來的瘟疫血肉斬碎轟爆。
但那些爛肉仿佛無窮無盡,不斷從潭水中涌出。
而且它們似乎對物理和法術攻擊都有一定的抗性。
即使被轟碎,也會在地上爬行,沾之即死,極難被徹底消滅。
更讓人絕望的是,一旦有人受傷,哪怕只是被濺射的膿液沾染,很快就會被人面瘡感染。
在極度的痛苦中失去戰斗力,然后被陸續涌上的爛肉吞噬,成為水潭里恐怖集合體的一部分!
又一名錢家嫡系被感染。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臂扭曲變形,然后融入爛肉之中。
爛肉上新增的一團團人面瘡疤,赫然是他臨死前痛苦的面容。
錢百萬目眥欲裂,親眼看著一個個忠誠的族人在慘叫聲中被感染,加入到潭里那團血肉狂潮之中。
他揮劍的手已經開始顫抖,靈力消耗巨大。
眼睜睜看著那仿佛深不見底的污濁潭水,以及源源不斷涌出的恐怖血肉。
錢百萬心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粘稠的血色潭水仿已經作了一片巨大的瘟疫溫床,仿佛要將所有人徹底吞噬才肯善罷甘休。
“撤退!交替掩護,撤出臥龍淵!”
此行不僅未能請到祥瑞,反而遭遇如此恐怖的埋伏,損失慘重。
瀾濤城之疫,當真是人力不可對抗的嗎?
……
時間飛速流逝,當夕陽終于完全沉入地平線,不祥的夜幕籠罩了瀾濤城。
臨時醫療區中心內,林志學坐立不安。
他揉了揉眉心,對身旁同樣面色凝重的張家主說道:“張兄,你說錢兄去了一天了,怎么還沒帶回消息?
“臥龍淵離城并不算遠,按錢百萬的腳程,早該回來了。”
張家主勉強笑了笑,安慰道:“林老弟,我看你是關心則亂。
“許是路上遇到什么事耽擱了,或者與龜老前輩多溝通了些時辰。
“放寬心,瀾濤城雖疫病橫行,但城外附近區域,早年那些厲害的大妖大魔早就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出不了什么大事。”
話雖然這么說,但張家主自己心里也沒底。
天都黑透了,人還沒回來,這絕不是好兆頭。
兩人正交談著,忽然不約而同地感到一陣強烈的睡意襲來,眼皮沉重得幾乎要立刻合上。
但這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瞬間的恍惚,再回過神,卻又好像什么都沒發生。
“奇怪……”張家主甩了甩頭,那股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他站起身。
“林老弟,你在這里坐鎮,我再去外圍巡視一圈,看看張家那群小子把夢游者管理得怎么樣了。”
他剛走出臨時搭建的指揮棚,起初,夜色下的瀾濤城似乎與往常無異,只是更加寂靜。
但很快,他安排在城中各處巡邏的家族護衛和臨時招募的散修就傳來了不好的消息。
在一些尚未被有效控制的區域,零星的夢游者,開始出現在街頭巷尾。
他們無視任何呼喊和阻攔,只是漫無目的地游蕩,身上那層奇異的光暈在黑暗中格外顯眼。
“攔住他們!盡量不要發生沖突,引導他們去指定的隔離區!”
張家主立刻下令,親自帶著一隊人手趕赴情況最復雜的坊市區域。
醫療區內同步發生著異變。
一些被安置在這里的人面瘡患者,原本因為服用了塑魂丹都清醒過來了。
但在夜色漸深后,所有患者突然開始變得躁動不安。
“嗬……嗬……”
“燈……光……”
“去……要去……”
斷斷續續的囈語從一些病人口中傳出,他們的眼神開始失去焦點,身體無意識地扭動,雙手在空中胡亂抓撓。
仿佛想要掙脫束縛,去往某個未知的地方。
“怎么回事?按住他們!小心別碰到瘡口!”
林少彬戴著面具,與張明遠一起按住其中一人。
其余家仆見狀,也紛紛上前,兩兩配合,合力把病人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