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脖子歪著,另一只腦門上還有血跡,看樣子是慌不擇路,一頭撞死在了樹干上。
她上前蹲下伸手一摸,兔子身體還是溫熱的。
蘇秀蘭被嚇得不輕,這只烏鴉還真是神了,居然帶自己找到野兔。
撞死的野兔,這特么什么運氣啊。
嫁過來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撿到撞死的野兔,而且還是兩只。
“媽媽,有兔兔,可以吃肉肉嘛?”
暖暖的兩只眼睛亮閃閃的,她還不忘舔了舔干澀的嘴唇,小肚肚又開始咕咕咕地唱戲了。
聲音好大,暖暖害羞地低下頭。
額頭忽然一熱,暖暖驚訝地抬頭,就看到蘇秀蘭額頭貼在她額頭上。
“可以!”
“暖暖找到的,肉肉都是暖暖的。”
暖暖連忙搖頭,伸出小手,看著被包的和粽子般的小爪子,懊惱極了。
嗚嗚,小手手露不出來,暖暖不會數數了。
“媽媽吃,大哥哥吃,二哥哥吃,爸爸吃,都吃……”
暖暖說完,還一臉求表揚地看著蘇秀蘭。
沒數手指頭她也數過來了,她好棒棒。
蘇秀蘭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這孩子太乖巧懂事了。
自己都餓成這樣了,還不忘他們?真是個好孩子。
再說了,這兔子本來就是因為暖暖才撿到的。
蘇秀蘭麻利地把暖暖從筐子里抱出來,又把兩只兔子放進去,還不忘找了點干草蓋上。
“暖暖,兔兔咱們吃一只,另一只去換點玉米面吃好不好?”
暖暖乖乖地點頭,蘇秀蘭隔著頭巾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那咱們家就有飯飯吃了。媽媽晚上給你貼玉米餅子。”
家里已經很久沒貼餅了,糧食太少,為了能多吃兩天,只能熬稀粥喝。
有了這兔子,今晚上的粥,終于可以熬得稠一點了。
原本還想著今天去支書家里借點糧食,現在好了,有了這只兔子,能換不少呢。
兔子拿到鎮上的黑市去賣,價格會更高。
只不過一家子的老弱病殘,再加上現在家里實在沒糧,蘇秀蘭還是想去支書家里換點。
省著點吃,家里又能堅持好幾天。
蘇秀蘭背著竹簍,懷里抱著暖暖,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走。
幸好暖暖不重,還不如兩只兔子沉呢。
蘇秀蘭掂了掂,這小丫頭,以后一定得好好補補,這也太輕了。
“暖暖,你多大了?”
“媽媽,暖暖已經五歲了!”
看著孩子眼中的孺慕之情,蘇秀蘭更是心酸,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誰家不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不知是哪個狠心的,居然想弄死孩子,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蘇秀蘭想問問暖暖父母的情況,可又擔心丫頭想到不好的事兒,她還是把話壓了回去。
今天的太陽正好,村頭上,有幾個女人湊在一起,嘮著嗑兒。
村里有名的大喇叭張嬸子也在,那嗓門兒,距離十萬八千里都能聽到。
“我和你們說,那蘇秀蘭就是個腦子有坑的,估計也是被門夾了!你說他家是啥情況?窮的都揭不開鍋了,昨夜居然出去撿了個孩子回來!”
另一個婆子撇撇嘴,“你咋知道是撿來的孩子?說不定是在外面和別的野男人生的呢!”
“不會吧!他們兩口子感情賊好嘞!她家那口子昏了這么久,她不是一直都不噶實的嗎?”
“要不咋說她腦子有病?”
“她家那口子,一個月原本還有十五塊錢補貼,娘三個吃啥不行?可她愣是拿著給那口子買藥,要我看就是竹籃打水……”
“一場空唄!”
蘇秀蘭皺眉,這一個個的嘴上就沒把門的。
她剛想上去理論,那幾個長舌婦已經換了話題。
“你們聽說了嗎?昨天晚上山里出事了!”
“啥事兒?俺這才剛出來呢,咋不知道?”
“不是咱這村的,好像是牛欄村。三兄弟半夜出去偷樹,結果……”
“被巡邏員抓住了?那可是大事兒!估摸著都得游街!”
偷林場的樹,那可是薅社會主義羊毛,輕則游街是批判,重了可是要關進去的。
“抓住了倒是好的,那三兄弟也嘞倒霉哩,一個摔斷了胳膊,一個被砸傷了腦袋,現在還沒醒呢!”
“那還有一個呢?”
“那個更慘,嚇得往回跑,結果遇到了野狼,聽說被咬沒了胳膊和腿,好不容易爬回家喊人!”
“等村里人過去,那兩兄弟,早被凍成石頭蹦了!”
這還真是夠倒霉的,蘇秀蘭腳步不停,往支書家里走。
“我看最倒霉的還是三兄弟的娘,那就是個苦命的嘞。守寡十幾年了,今兒夏天才沒了個兒子,兒媳也尸骨無存!聽說他家小孫女還丟了!那娃子我見過以前長得可好看了,白白胖胖的,比年畫上的娃娃都俊!”
蘇秀蘭腳步微頓,丟了孫女?
她低頭看著懷中的寶寶,卻見不知何時,小丫頭的兩只眼睛水汪汪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暖暖?”
蘇秀蘭連忙緊了緊手,柔聲安慰,“怎么了?是不是餓了?”
懷中的小丫頭忽然抬頭,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蓄滿了淚水,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媽媽,沒了是什么意思?是去很遠的地方,給暖暖賺錢錢了嗎?”
蘇秀蘭心尖一顫,她知道小丫頭聽到了那幾個長舌婦的話。
難不成暖暖的父母也沒了?
可她怎么和一個五歲的小丫頭解釋,沒了就是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暖暖的爸爸媽媽肯定不是沒了!他們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
“大伯娘說,媽媽就在山底下等著暖暖,還給暖暖包了暖暖最喜歡吃的大白饅頭,大肉包子,只是暖暖小,沒有力氣,沒勁兒去找媽媽!”
蘇秀蘭鼻子酸得不行,淚水再也忍不住落下。
她抽出一只手,摸著小丫頭的腦袋,聲音哽咽,“對!暖暖的爸爸媽媽肯定還在!他們在很遠的地方給暖暖掙錢錢,以后就給暖暖拿回來買新衣服!買大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