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查不到那失蹤之人,這樁案子也被官府立了懸案,袁三郎四人的尸體因無人認領,只得埋在了山里。
至于麗娘,本就是個孤兒,又出了這樣的事,班主覺得不詳,便備了一口薄棺讓官府將她一道葬在了山里。再后來,鎮上就開始發生怪事,大家都說是麗娘心有不甘,出來索命了。”
小二說得口干舌燥,最后再三叮囑才另去忙活。
回到房門口,宴無憂叫住了林瑤,他神色肅然:“師妹,今晚可要小心了,說不定那妖物也會來奪寶。”
“師兄更該擔心你自己,小二可說了,那妖物專挑男子下手!”林瑤眸光一轉,湊到他面前輕聲道,“今夜,師兄不若與我待在一處,咱們一同守株待兔。”
想起山洞里的那一夜,又想起剛才,宴無憂往后一仰,滿臉戒備:“你不會趁機占我便宜吧?”
林瑤腦海忽地浮現出一幅“美男出浴”圖,有些心虛,但嘴上依然理直氣壯:“放心,賴不上你!”
于是宴無憂從自己的客房里取了被子過來,再將邊榻挪到窗邊,遠離林瑤的大床,而后鋪上被子和衣而眠。許是因為宴無憂在房里,聞著他身上特有的氣息,林瑤不爭氣地睡著了!迷迷糊糊的,她做起了夢……
夢里,她著一襲火紅的嫁衣坐在床上,透過蓋頭隱約看到一人朝她走來,心中正驚疑不定,蓋頭卻被輕輕挑起!赫然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紅衣的宴無憂,正眉目含情地看著她。
見來人是他,林瑤惴惴不安的心立刻就安定了下來。
兩人喝過合巹酒,林瑤便為他寬衣,解開了腰帶,褪去外衣。敞開的里衣露出堅實的胸膛……宴無憂一把將她環在懷里,輕輕放倒,林瑤身子一綿,嬌軟地輕喊一聲:“師兄……”
就在宴無憂快要吻上她的唇時,便聽耳邊一聲:“醒醒——”
林瑤睜開睡意朦朧的眼,看到宴無憂正一臉懷疑地看著自己,立馬醍醐灌頂,渾身一個激靈:不會被他聽到了吧?
又暗自罵道:真是色令智昏!都什么時候了還做這種夢。
“來了!”宴無憂說罷顧自貓到窗邊,“快看——”
林瑤連忙下了床,兩人趴在窗邊,掀起一角,看向對面的房間。只見對面房里人影晃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與此同時,林瑤心口隱隱發燙——
不消片刻,一個玉面小郎君閉著眼睛,拉開門栓,打開房門,如提線木偶一般,蹣跚地走出了房間。
為了不打草驚蛇,兩人悄悄跟在了后面,一直跟到西面茅西山腳,那玉面小郎君突然停下了腳步,倏地回頭,對著他倆詭異地笑出了聲:嘻嘻——
這尖細的聲音根本不是他的!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宴無憂閃身出來,朝著玉面小郎君甩出一道符咒。不料,原本步履蹣跚的小郎君,瞬間身輕如燕,飛身向山里逃去。兩人運起輕功緊跟其后,追至山腰一處斷壁處,那小郎君忽然一個縱身跳了下去——
林瑤仗著桃桃在手,已是無所畏懼,一個縱身,也跳了下去。宴無憂阻攔不及,只好跟著跳了下去。一落地,便發現了不對勁。
這里看似只是一片平常的林子,但樹木的排列頗為講究,遵循了五行八卦,排列出了一個四象陣。
難怪官府怎么追查都查不到這里,這四象陣為這片林子做了障眼法。一般人從上往下看,底下的小樹林稀稀拉拉圍成一圈,平平無奇,一眼就望得到邊,中間地面平整,毫無遮攔,一切事物盡收眼底。
不遠處那個隆起的墳包應該就是小二說的埋葬麗娘和袁三郎及他的同伙的地方。任誰都想不到,林子里其實另有玄機,若不是跳下來,林瑤也豪無察覺。
“三郎,真真是絕情,叫麗娘好生傷心,嗚嗚嗚——”
只見月光下,那小郎君面色皎白,如花瓣般飽滿的小嘴紅潤誘人,深邃的眸子流光百轉。他雙手翹著蘭花指,輕輕撫弄著鬢發,一邊傷心地吟唱著,看得兩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我既已約好同生共死,你怎可食言獨活?三郎,來陪我吧——”
兩人就這么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小郎君,只見他的神色變幻莫測,一會哭,一會笑,一會嗔,一會怒……片刻之后,小郎君一邊喃喃著“三郎,快來”,一邊往前走著,一直走到一棵歪脖子樹前停了下來。
他癡癡地抬頭看著,忽地蹭蹭爬上了樹,解下自己的腰帶,掛到樹上,打好結。小郎君正要將頭套進去,林瑤一把打落樹枝,宴無憂快速結印,“破——”清靈印穩穩打到他身上。
小郎君頓時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攀在樹上,林瑤和宴無憂在樹下古怪地看著自己,忽的憶起了什么,暗罵一聲:“天殺的——”
“沈小姐!我是王川——”王川一邊心中罵罵咧咧,一邊爬下了樹。
自月老廟驚鴻一瞥以后,他就再也無緣見著林瑤,好不容易因緣際會之下,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小仙女,卻是這般狼狽模樣!王川幾步跑到林瑤面前,看了她一眼又飛速垂眸道:“讓沈小姐見笑了。”
林瑤對此人并未有絲毫印象,頗為詫異:“我們見過?”
“是我見過沈三小姐。”王川訕訕道,“乞巧那天在月老廟,我看到你和紀兄在一處。”
林瑤心道:原來如此。
“嘻嘻!三郎,好多三郎——”那女子尖細的聲音又乍然響起。
三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風情萬種的女子身穿戲服,正盯著他們捂嘴輕笑:“你喜歡哪棵?”說罷,兀自抬頭看著這些樹,似乎在尋找什么。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這些樹。這些樹卻跟來時看到的不一樣了!看來他們是闖進了法陣里。
只見樹上大多都掛著一具尸體。尸體早已風干,有的肉身早已腐爛,只剩幾根枯骨;有的徹徹底底成了干尸飄蕩著。看來這些就是鎮上失蹤之人了!
王川胃里一陣翻騰,幾欲作嘔。
“看來你對三郎也不怎樣。”宴無憂嗤笑道。
那女子忽地怒目圓睜:“你閉嘴!是他先負我,是他負了我!”說著雙手抱頭,痛苦地大哭起來。
林瑤皺起眉頭,斥道:“你的三郎負了你,關這些無辜之人什么事?”
“怎么不關他們的事?天下男子皆薄幸,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她歇斯底里地吼著。
“說說,你的三郎怎么負了你?小爺給你評評理!”宴無憂雙手抱劍,往樹上一靠。這妖物神志不清,看來得先套會話,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負了我,他負了我。”那女子喃喃著,又小聲抽泣了一會,娓娓道來……
麗娘原本是天禧戲班的臺柱子,不僅戲唱得好,容貌也頗為出色,在茅西鎮一帶小有名氣。恃才傲物,正貼合麗娘的性子。不管班主如何勸說,麗娘始終不肯低頭,去應酬那些大老爺。
直到一年前,鎮上來了一伙人,出手闊綽,班主下了死令非要麗娘作陪,麗娘推脫不過,只得前去赴宴。
不料,那為首的袁三郎不僅長相俊朗,更是學識過人,氣度不凡。席間,班主幾番勸酒,袁三郎竟是為麗娘擋了下來。末了,還親自為她披了大氅送她回去,向來眼高于頂的麗娘終于動了心。
兩人私下里有了往來,一來二去,便互生了情愫。男歡女愛之人常情,不久,兩人便私定了終生,袁三郎發誓非麗娘不娶,此番回去,定將她一并帶走。麗娘對此深信不疑。
兩個月之后,勘探結束,幾人準備撤走。麗娘心中大喜,忙去找袁三郎。不料,袁三郎卻以門不當戶不對,家里不會同意為由,拒絕帶麗娘一起走。
“三郎,你發過誓的,同生共死決不負我。”
“麗娘,我當時情難自抑,可現下想起來,卻是我一時糊涂,你就當我不曾出現過,好嗎?”
“三郎,你怎能如此?我,我有身孕了呀……”
袁三郎大驚,雖說麗娘確實頗有幾分姿色,可畢竟只是個戲子,況且他家中已有妻室,袁家也不容許納一個出身如此低賤的妾室。
好說歹說,麗娘就是不肯放手,也不肯歸還袁三郎所贈的玉佩。那是袁家傳家的玉佩,必須要回來!
袁三郎當下妥協:“麗娘,我家里是一定不會接納你的,不如我們私奔,天大地大,總有我們的容身之所。”于是兩人約好明日子時,去鷓鴣山偷偷取了寶物便一起遠走高飛。
第二日子時,兩人都如約到了鷓鴣山。一路上,兩人各懷心事,匆匆趕路。麗娘心中計劃著和三郎未來的日子:取了寶物,翻過鷓鴣山,就是村落,天下之大,哪里都能安家。袁三郎心中盤算著如何將她騙下斷崖,讓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覺。
兩人到了半山腰的斷崖處,袁三郎停下了腳步。他柔聲道:“麗娘,寶物就在下面,同我一道下去取來可好?”
麗娘看了一眼崖底,有些害怕:“三郎,這崖底如此深,我還是在上頭等你吧。”
不料,袁三郎卻一改往日的柔情,冷聲道:“麗娘,我再問你一次,玉佩你還是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