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并未接話,反而顧自抬頭看著那些瑩瑩藍(lán)光,輕笑道:“看看這些小家伙,它們比外面任何一種蟲類都要精致!可惜,若是去了外面,它們便如普通的蟲子一般,再發(fā)不出這美輪美奐的藍(lán)色光暈。”
“它們一生只能生活在不見天日的潮濕山洞里,靠著這些藍(lán)光捕食飛蟲。可食物就這么多,不出去只能餓死;一旦出去,失去了藍(lán)光便失去了捕食的本領(lǐng),一樣也是死。你們說,造物主公平嗎?”
“若能活得下去,我又何必如此?你們都是修道之人,憐憫蒼生,怎么就不能憐憫憐憫我呢?”
林瑤語重心長道:“閣下有病就去治,何苦奪他人性命。”
黑衣人卻看著她似笑非笑:“以身證道,不也是你們道門的宗旨嗎?”
“以身證道,證的是浩然天道,你也配?大道三千,條條皆可證,殺你,亦可正道!”宴無憂說罷,四指交疊掐訣起印,催動破風(fēng)劍,劍身翻轉(zhuǎn)化出數(shù)道氣劍,齊齊朝他攻去——
林瑤也緊跟其后,雙手交疊,變換手印,掌中紫火化為漫天紫雨,帶著灼燒之力打向黑衣人!
卻見黑衣人凌空而起,御起一陣冰冷透骨的強(qiáng)風(fēng),如颶風(fēng)一般旋轉(zhuǎn),而后從颶風(fēng)中伸出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擋在面前,擋住了兩人的攻勢。
颶風(fēng)和大掌隨之消失,一個(gè)著灰白色僧服的年輕僧人驟然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只見他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而后手中那串菩提珠漸漸散發(fā)出金色光芒,接著大喝一聲:“去——”
宴無憂和林瑤腳下驟然出現(xiàn)了一個(gè)金色芒星法陣,將他們困在陣中。宴無憂的目光冷到了極致:“是你——”
那和尚面上不露悲喜,聲音卻頗為渾厚:“施主,別來無恙。”
那黑衣人依舊凌駕在半空:“這洞中狹隘又無炁,你的破風(fēng)劍根本施展不開,我無意與你為敵,留下她你自可離去。”
“少言的畫是你給的?”
“不錯(cuò)。”
“只一點(diǎn)我始終想不通,無心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與這妖僧狼狽為奸將他取心害死?”
黑衣人哈哈大笑起來,許是笑得厲害了,竟咳嗽了幾聲,聲音卻是平靜:“無心無心,自是沒有心。我只是取回了自己的東西罷了。好了,你想知道的已經(jīng)知道了。”黑衣人看向和尚,“空明,讓他走。”
“我的去留還輪不到殺人兇手決定。區(qū)區(qū)一個(gè)無相摩羅陣,竟妄想困住我——”宴無憂說罷,也跟那和尚一般,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一個(gè)巨大的金色羅漢出現(xiàn)在他身后。
只見這羅漢的大腳往地上一跺,原本金光大綻的法陣瞬間黯滅,與此同時(shí),山洞發(fā)出轟轟的聲音,伴隨著碎石滾落下來——
“你瘋了嗎?山洞會塌的——”黑衣人的眸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宴無憂卻揚(yáng)起嘴角,神色決絕:“既不能活,便一起死!”
“空明,殺了她速戰(zhàn)速決!”黑衣人說罷,御起冷風(fēng)朝宴無憂打去——
那和尚得令,使出五毒追砂掌攻向林瑤。林瑤雖然身法靈巧,卻也不敵這陽剛十足的硬氣外功。
宴無憂一面同黑衣人周旋,一面要分心保護(hù)林瑤,而驅(qū)動羅漢又極其耗費(fèi)法力,一番對陣下來,逐漸體力不支,羅漢之力也逐漸消失——
空明和尚見狀,趁機(jī)使出蛇行術(shù),繞開宴無憂直直朝林瑤襲去——
千鈞一發(fā)之際,林瑤取出冰笛,半數(shù)修為凝于掌心,催動冰笛中蘊(yùn)含的冰魄之力,一道寒芒瞬間將空明冰封了起來。宴無憂得到了喘息,趁機(jī)甩出破風(fēng)劍,化出一排氣劍直直射向黑衣人。黑衣人連連躲閃,還是被劍氣劃開幾道口子。宴無憂乘勝追擊,逼得黑衣人連連后退。
因著消耗巨大,林瑤胸口劇烈地疼痛起來,她摁著心口癱倒在地。冰封術(shù)隨即消失,空明目露兇光聚氣罡風(fēng)卷土重來——
桃屋感受到了巨大的殺機(jī),連忙出來保護(hù)林瑤。此時(shí)的桃桃,與之前大不相同,體型大了數(shù)倍,如同神獸一般,周身散發(fā)出強(qiáng)大的氣場!它飄然升騰至河面上空,耳上鈴鐺急速搖響,隨著節(jié)奏的起伏,只見整條地下河的河水飛速旋轉(zhuǎn)起來,無數(shù)根褐色藤蔓如鬼手般從河里伸出朝空明纏去——
“古靈藤——走!”空明驚恐道。說罷,他閃入黑衣人體內(nèi),兩人瞬間消失不見了。
宴無憂收回破風(fēng)劍,狠擦了一把嘴角的鮮血,喘著氣:“有意思,小東西還能進(jìn)化?”
桃桃一臉鄙夷:“孤陋寡聞,老子乃是太炎樹王桃屋!之前小是因?yàn)槲业木е挥幸话肓耍F(xiàn)在精晶長大了,老子自然也就變大了!”
宴無憂指了指鬼手:“親愛的王,請問這古靈藤是你的兵嗎?”不料那古靈藤竟化作一個(gè)紫衣少女,從河面款款而來:“小桃桃,我們又見面了。拿來吧!”
桃桃耷拉著長耳朵,一臉不情愿:“哎,好不容易修補(bǔ)出了一點(diǎn),又得掰下來……”說著咬牙哎喲一聲把一小塊精晶給了紫衣少女。又道:“人有好壞,妖亦如此。她是好妖。”
少女接過精晶,對林瑤道:“小桃桃對你可真好啊!為了讓我救你,用它的精晶來交換。你們可知,這精晶不僅可以煉制換骨丹,還可以洗練心脈,多少人趨之若鶩!只不過它一直在太炎山,那里是妖王的地界,沒人敢去。”
林瑤揉了揉桃桃的臉,感動極了!宴無憂看向她:“所以這些妖物之所以會找上你,都是因?yàn)樘姨遥俊绷脂廃c(diǎn)了點(diǎn)頭。
宴無憂扶額道:“雖然我知道,你們倆一定有沒法分離的苦衷。但是有沒有什么辦法遮一遮它的氣息?不然咱這一路不知道要遇到多少來奪寶的!”
林瑤搖了搖頭:“師父說,只有神女淚才能壓制妖氣,可是神女淚百年難出一顆。”
神女淚?宴無憂心口猶如雷擊一般,不由地伸手揉了揉胸口,轉(zhuǎn)開頭若無其事道:“當(dāng)我沒問。走吧,找出口去!”
“就在河中,我送你們出去。”少女說罷變回藤身,桃桃立刻躲回林瑤體內(nèi)。藤曼將他們纏繞包裹,兩人眼前一片黑暗,不一會便出了山洞。出口竟還是在山中,只是并不是來時(shí)的山洞,從方位上看,應(yīng)是茅嶺更深處。
宴無憂雙手平放于額前,眺望著眼前這片蔥蔥蘢蘢的樹林,發(fā)出了靈魂拷問:“桃桃,你朋友不靠譜啊,從地下河出來,怎么著也該在農(nóng)田邊、河堤岸之類的,怎么還能往上跑山里來?”
林瑤雙手往腰上一叉:“你行你上。”
沒轍!
兩人放眼望去,東面山脈相連,山峰林林錯(cuò)錯(cuò),這連綿無垠的必是原始山脈了。
林瑤看著自己腳下這片郁郁蔥蔥的樹林,也犯愁了:“師兄,路在何方?”
宴無憂斜倚著樹干,分析起來:“其實(shí)也不難,東面是原始山脈,往東那肯定行不通;我們是從西面追著大白蛇進(jìn)的山,所以往西或者往南大概又要繞回山洞,所以,一直往北走就行了!”
“雖然你說的對,可是北邊沒有路啊。”
“路是人走出來的,師妹,今日我們就來做這個(gè)開路的先驅(qū)!”宴無憂說罷,扛著破風(fēng)劍身姿瀟灑地顧自往后走去,林瑤提起裙擺連忙跟上。
起先頗有波折,走的路多了,便也逐漸成了路。以至于后來兩人劍劈雜樹,氣推亂枝,在這廣茂的山野間,便如魚得水,硬生生開辟出了一條康莊小徑!
后半日,但凡遇到不長眼的野獸敢襲擊他們,不消片刻,就會成為兩人的美味佳肴:或烤,或煨,香飄四溢,言笑晏晏……惹得山中眾獸聞聲喪膽,一聽到林瑤那“銀鈴”般的笑聲,紛紛四下逃竄,避之不及。
“那對狗男女怎么還不走?白白耽誤老子下山偷柿餅!”黑熊精憤憤道。
“熊哥,不如我們把那個(gè)女的抓了,拿了換骨丹好做人啊。”山雞精慫恿道。
“你打得過那男的?”黑熊精睥睨道,“做人有什么好的,咱們在這山里過得多自在!想吃啥就下山去偷點(diǎn),都是現(xiàn)成的!”
山雞精還想再說點(diǎn)什么,黑熊精一掌拍到它的雞頭上,斬釘截鐵道:“別惹事,要是把人招來,兄弟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山雞連連點(diǎn)頭。
日暮西下,林瑤和宴無憂尋了一處小山洞,撿了干草鋪上,中間放上樹枝,便算是分了兩張床了。冷了怎么辦?妖獸襲擊怎么辦?無需擔(dān)心!靜陽不是教了御靈曲嗎?雖然師父再三叮囑不可吹得太生猛會折壽!那淺淺招兩只法力低微的小山靈就收手總沒事了吧!像這樣千百年來未經(jīng)開墾的山野,通常會有一些花花草草吸取日月精華,機(jī)緣巧合之下修成山靈。
于是林瑤昂揚(yáng)地吹起了御靈曲。那鬼魅的曲調(diào)響徹山野——
黑熊精看著踉踉蹌蹌如同醉酒一般的山雞精,一掌摁住它的雞頭:“干啥呢?”山雞精眼神渙散:“熊哥,我也不想動,可魂好像被勾著走,我追它呢……”
“知道那娘們的厲害了吧!她擱那招魂呢!”
“那咋辦?”
黑熊精一把抓起兩朵小野菊,輕輕一揉,塞到山雞精耳朵里,一臉傲然:“這不就行了嘛!”
“誒,還真行!”山雞精嘿嘿一笑,諂媚道,“還是熊哥有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