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上,煙塵如龍。
數(shù)千騎黑甲,如一條沉默的黑龍,蜿蜒于荒涼的官道。
隊伍正中,魏合一身玄色長袍,外罩一領(lǐng)寬大的黑色大麾。
任由風沙撲面,眉頭卻始終緊鎖。
在他身側(cè),簇擁著十數(shù)騎,與尋常鎮(zhèn)魔司之人不同,這十幾人身上衣物,皆以金線繡著張牙舞爪的金猊,氣息沉凝如淵。
顯然,這些人,皆是鎮(zhèn)魔司郎將以上的核心人物。
“大將軍。”
一個面容粗獷的郎將驅(qū)馬靠近了些,甕聲甕氣地開了口,“可是還在為那頭白猿憂心?”
“那妖物雖入了成丹,可您也已在此境浸淫多年,更何況,此次我鎮(zhèn)魔司傾巢而出,精銳盡出,便是龍?zhí)痘⒀ǎ蹅円材芙o它踏平了!”
“不錯!”另一名身形稍顯清瘦,氣質(zhì)儒雅的郎將亦是點頭附和,“石郎將所言甚是,我鎮(zhèn)魔司鎮(zhèn)壓隴右百年有余,何曾怕過區(qū)區(qū)一頭妖物?它若識趣,早該夾著尾巴滾回西域,如今還敢盤踞關(guān)外,不過是自尋死路。”
此言一出,周圍幾名郎將皆是露出贊同之色。
在他們看來,此戰(zhàn),必勝無疑。
成丹大妖是強橫不假,可對方此次面對的,乃是一道鎮(zhèn)魔司的全部力量。
哪怕沒有指揮使坐鎮(zhèn),亦不是區(qū)區(qū)一頭成丹妖物所能抗衡的。
魏合沒有說話,只是抬眼望向玉門關(guān)的方向,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
魏合才緩緩收回目光,聲音平淡。
“一頭成丹妖物,我還不放在眼里。”
“我只是想不明白,它為何不走。”
眾人皆是一愣。
魏合繼續(xù)道:“我鎮(zhèn)魔司大軍開拔的消息,從未刻意隱瞞,它若真是西域妖庭派來的探子,此刻早該功成身退,可它非但不退,反倒在關(guān)外大肆收攏妖魔,擺出一副要與我等決一死戰(zhàn)的架勢。”
“這不合常理。”
“除非......”
魏合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它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經(jīng)他這么一提,眾人臉上的輕松之色,也漸漸收斂。
是啊,那白猿是成丹大妖,不是山野里的蠢貨。
它這般反常的舉動背后,究竟藏著什么圖謀?
“大將軍是擔心......西域妖庭?”那儒雅郎將試探著問道。
“西域妖庭與我大唐,素有約定,明面上井水不犯河水,可這約定,不過是一張廢紙。”
魏合冷哼一聲,“那群盤踞在西域的畜生,亡我之心,從未死過。”
“當年若非先帝御駕親征,將那妖庭之主斬于天山,怕是這大唐,早就換了主人。”
“可即便如此,這些年,關(guān)外的小動作也從未斷過,如今大張旗鼓地派來一頭成丹大妖,若是說背后沒有妖庭的影子,你們信么?”
一番話,讓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罷了......”魏合嘆了口氣,“傳令下去。”
“大軍全速前進,三日之內(nèi),必須抵達玉門關(guān)。”
“是!”
...
翌日。
天色已經(jīng)大亮。
可李貴那伙人,依舊沒有半點消息。
姜月初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只覺得一陣心煩。
李貴死了,她一點都不在乎。
這等人擅自違抗軍令,私自出關(guān),便是死在妖魔口中,也是咎由自取。
此事就算捅到魏合那里,她最多也就是擔一個失察之罪,不痛不癢。
可不知為何,她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究竟是哪里不對勁......草了!”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將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盡數(shù)摒除。
蒜鳥。
再有兩日,魏合的大軍便該到了。
到時候,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
自己只需安安穩(wěn)穩(wěn)地殺妖,賺取道行便是。
這等勾心斗角,誰愛玩誰玩去。
她的人生,不該浪費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
剛打定主意,營房的木門便被砰的一聲撞開。
“大人!”
陳通滿臉急色地沖了進來,身后跟著同樣神色凝重的不戒與劉珂。
姜月初抬起眼,眉頭微蹙。
“何事?”
“大人,李貴......李貴那伙人,回來了!”
嗯?
姜月初有些意外。
不是,怎么就突然回來了?
“人在哪?”
“還在城門口!”陳通連忙道,“周都尉派人過來傳的話,說是請您過去清點一二。”
說是清點,可站在對方的立場上想想,此番用意,一目了然。
放人進來吧,這伙人擅自出關(guān),一夜未歸,第二天突然就囫圇個兒地回來了,若說里頭沒什么貓膩,誰信?
可若是不放人進來,萬一真就沒什么事,又是平白得罪了鎮(zhèn)魔司一號隊正。
左右都是為難,索性把這燙手的山芋,直接丟到自己這個正主手上。
“走,去看看。”
“是!”
...
玉門關(guān),西城門。
周都尉領(lǐng)著一隊親兵,將城門堵得嚴嚴實實。
而在他們對面,李貴正領(lǐng)著十幾個手下,一個個風塵仆仆。
“周都尉,您這是什么意思?”
李貴臉上帶著幾分虛弱,“我等在關(guān)外與妖魔廝殺一夜,九死一生才逃回來,您不讓我等入關(guān)修整,反倒將我等堵在此處,是何道理?”
周都尉面色不變,只是淡淡道:“李隊正,非是周某不近人情,只是此事體大,貴部的姜校尉馬上就到,還是等她來了,再做定奪吧。”
“你!”李貴氣得臉色漲紅。
就在此時,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自街道盡頭傳來。
周都尉精神一振,連忙抱拳迎了上去。
“姜校尉!”
姜月初點了點頭,目光越過他,落在了那伙人身上。
李貴見到姜月初,先是一愣,隨即搶先開了口:“姜校尉!我等昨日巡查之時,發(fā)現(xiàn)妖物蹤跡,為防其走脫,便擅自帶人追了出去,還請校尉責罰!”
姜月初沒有理會他的說辭,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都回來了?”
“是!托校尉洪福,弟兄們一個都不少!”李貴說得一臉慶幸。
一個都不少?
“哦?”姜月初挑了挑眉,“那倒是奇了。”
“我聽說,關(guān)外妖魔環(huán)伺,更有成丹大妖坐鎮(zhèn),你們十幾號人,在關(guān)外逛了一天一夜,竟能毫發(fā)無傷地回來?”
李貴的臉色一僵,連忙解釋道:“校尉有所不知!那妖物厲害得緊,我等不是對手,幸得我等拼死,才勉強逃脫!”
“只是后來風沙太大,我等在戈壁上迷了方向,躲了一夜,直到天亮才找到回來的路!”
這番說辭,倒也算得上是天衣無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