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
大殿內,議論聲起。
銀袍巡察?
這可是鎮魔司的高層。
可即便是銀袍,也不能這般無緣無故把人打個半死吧?
一些不知情的官員已經開始交頭接耳。
而知情的人,此刻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
他們消息靈通,自然知道昨夜景王府后來的事。
更何況,昨夜宮里鬧出那么大動靜,金玉宮燈火通明......
稍微有點腦子的,這會兒都已經琢磨出幾分味道。
龍椅上。
皇帝面色瞬間變得古怪起來。
他坐直了身子,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揚。
“蘇愛卿,你且先起來,這事兒,朕知道了。”
蘇文炳一愣。
知道了?
這就完了?
不該是雷霆震怒,立刻下旨拿人嗎?
“陛下......”
蘇文炳有些不甘心,“那兇手......”
“兇手?”
皇帝打斷了他的話,目光掃視全場,聲音陡然拔高。
“什么兇手?”
蘇文炳傻了。
滿朝文武也傻了。
皇帝從龍椅上站起身,負手而立,以此俯瞰群臣。
“蘇愛卿,你那兒子蘇青舟,朕也知道,號稱什么京師第一才子,平日里只會吟風弄月,寫些酸詞艷曲。”
“朕記得,幾月之前,他在秦樓楚館,為了個花魁爭風吃醋,被人打破了頭,也是你來找朕哭訴,說是有人行兇?”
蘇文炳老臉一紅,訥訥道:“這......那是市井無賴......”
“市井無賴?”
皇帝聲音驟冷。
“那你可知,昨夜把你兒子打成那樣的,是誰?”
蘇文炳一愣:“是......是那鎮魔司的銀袍......”
“那是朕的親妹妹!”
一聲暴喝,如驚雷在大殿炸響。
蘇文炳身子一僵,腦瓜子嗡的一聲,差點當場失禁。
滿朝文武,無論是低頭裝鵪鶉的,還是豎起耳朵聽熱鬧的,此刻皆是渾身劇震。
妹妹?!
陛下的妹妹......那豈不是......
“十六年前,上元夜,明妃遇難,公主遺失。”
皇帝一步一步走下丹陛。
“朕找了她十六年。”
“蒼天有眼,昨夜太廟靈璧九龍齊出,血脈相融!”
皇帝走到早已癱軟在地的蘇文炳面前,居高臨下,眼神睥睨。
“陛......陛下......老臣......老臣不知......”
“你當然不知!”
皇帝冷哼一聲,大袖一揮。
“朕的妹妹,不僅打你兒子,還罵你兒子,這說明什么?”
“說明朕的妹妹,文武雙全!”
“......”
滿朝文武面面相覷。
這......這算哪門子的道理?
可看著皇帝那副‘我妹天下第一’的狂熱模樣,誰敢觸這個霉頭?
皇帝環視四周,聲音朗朗。
“況且,你那兒子,自詡才高八斗,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
“朕的妹妹,十七歲,以點墨之境,于太湖逆斬種蓮,如今更是步入種蓮之境,乃是當世天驕!”
“能讓長公主親自出手教訓,那是他蘇青舟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你不回家燒高香謝恩,竟還敢上來告御狀?”
“蘇文炳,你該當何罪?!”
“......”
“老臣......知罪,謝......謝長公主殿下......賜教。”
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重新坐回龍椅。
“臣等......恭賀陛下!恭賀長公主回朝!”
一人反應很快,當即跪倒在地,高呼千歲。
其余百官如夢初醒,嘩啦啦跪倒一片。
“恭賀陛下!恭賀長公主殿下——!!!”
山呼海嘯。
皇帝聽著這震耳欲聾的恭賀聲,只覺得通體舒泰。
“傳朕旨意!”
“前禮部侍郎姜洵,撫育公主有功,護佑皇嗣,勞苦功高。”
“所謂勾結妖魔一案,純屬子虛烏有,乃是奸人構陷!”
“即日起,恢復姜洵清白,官復原職,加封太子太保!”
“李孤月,乃朕之胞妹,李氏嫡血。”
皇帝略一沉吟。
既然是月。
便要這世間最清冷,最皎潔,最無人可攀的月。
“冊封,昭月。”
“另,賜黃金萬兩,良田千頃,著工部即刻擇選吉地,按親王規制,修建昭月公主府!凡公主府所需一應物事,皆由內庫調撥,無上限!”
老太監在一旁提筆疾書,生怕忘記落下什么。
心中卻是暗自咂舌。
這般恩寵,這大唐建國以來,也是頭一份了。
...
圣旨一下,長安震動。
蘇文炳是被家里的小廝抬出皇宮的。
據說抬回去的時候,褲襠還是濕的,一路上嘴里還念叨著謝主隆恩。
引得路人紛紛側目,不知道這位平日里威風八面的吏部侍郎,這是遭了什么孽。
而隨著退朝的鐘聲敲響。
一則比妖魔入城還要驚悚的消息,瞬間飛遍了長安城的每一個角落。
“聽說了嗎?昨夜景王府流觴宴,那位姜巡察把蘇大才子打了個半死!”
“嗨!這算什么?早就傳遍了!真正的猛料在后頭呢!”
“什么猛料?”
“那位姜巡察......根本不是姜家的女兒!那是十六年前遺失在外的長公主殿下!是當今圣上的親妹妹!”
“嘶——!!!”
茶館酒肆里,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這......這怎么可能?怎么搖身一變,成公主了?”
“圣旨都下了!昭月公主!聽聽這封號,昭月!日月當空啊!”
“我的乖乖......難怪年紀輕輕就這般生猛,十七歲點墨,太湖斬種蓮,原來是龍種!”
“我就說嘛!凡夫俗子哪能生出這般妖孽?感情是天家血脈!”
百姓們的議論最為質樸。
在他們看來,一切的不合理。
只要套上皇家血脈這四個字,便都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甚至還有不少人開始繪聲繪色地描述當初姜月初出生時的異象。
什么金光漫天,什么真龍護體......
說得神乎其神,仿佛當時他們就在一旁看似的。
...
魏府,后院。
“哐當——”
魏清呆呆地坐在繡墩上,看著面前那個氣喘吁吁跑來報信的小丫鬟,整個人像是丟了魂。
“你......你說什么?”
“小姐......外面都傳瘋了,說是姜大人......不,昭月長公主,昨夜已經在金玉宮住下了,今日早朝,陛下更是當眾冊封,還要給姜洵翻案呢!”
魏清眨了眨眼。
還是沒能接受。
昨晚看著姜月初被皇帝帶走,她還擔心了一宿。
甚至都已經腦補出一出霸道皇帝強取豪奪的狗血大戲。
正想著怎么求老爹去把人撈出來。
結果......
一覺醒來。
好閨蜜變公主了?
而且還是長公主!
“這......這也太......”
忽然想起之前在閨房里,自己還拉著姜月初試衣服,還掐她的臉,甚至還......
“完了完了......”
魏清捂著臉,發出一聲哀嚎。
“我竟然掐了長公主的臉......這可是大不敬啊!會不會被砍頭啊?”
一旁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勸道:“小姐,您和公主殿下關系那么好,殿下怎么會怪罪您呢?這是好事啊!”
“好事......”
魏清放下手,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身份變了。
那她們之間......
還能像以前那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