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繽紛的花卉映入眼簾,爭奇斗艷,一條朱紅游廊架在碧綠湖水之上,蜿蜒曲折。
微風拂過,花瓣如雨紛飛。
無數身著彩衣的妙齡宮女在其中穿行,嬉笑聲隱約傳來。
“前頭便是太液池。”
崔遠指了指前方那片波光粼粼的水面,“武廟就在池子北邊,太液池附近常有貴人賞景,若是沖撞了......”
話音未落。
前方游廊的轉角處,忽然轉出一行人。
崔遠身子猛地一僵。
我尼瑪!
怕什么來什么!
“臣,鎮魔司偏將崔遠,叩見陛下!”
崔遠想都沒想,側身讓到路旁,雙手抱拳,躬身行禮。
這番姿態,恨不得要將腦袋埋進褲襠里。
姜月初神色微動。
大唐皇帝?
好在按照大唐律例,武官見駕,甲胄在身者不跪,鎮魔司巡查天下妖魔,有先斬后奏之權,亦只需行軍禮。
她學著崔遠的模樣,也抱拳躬身,神色不卑不亢。
“臣,隴右都司姜月初,參見陛下?!?/p>
年輕皇帝腳步一頓。
目光并未在崔遠身上停留,而是落在了姜月初身上。
“隴右來的?”
崔遠冷汗直流,連忙搶答道:“回陛下,正是,姜郎將因功勛卓著,特許入京求取武廟靈印。”
“哦......”
皇帝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他緩緩踱步上前,在那兩人身前三尺處站定。
“抬起頭來?!?/p>
崔遠身子一抖,拼命給姜月初使眼色。
姜月初卻像是沒看見一般,緩緩直起腰,抬起頭。
四目相對。
老太監在一旁眼皮狂跳。
這丫頭好大的膽子!
這般情況,竟敢直視龍顏?
皇帝盯著那張臉,眉頭微微蹙起。
不知為何。
總感覺這女子有些熟悉......
就像是在哪里見過。
可搜遍記憶,卻又想不起這號人物。
“你叫姜月初?”
“是。”
“咱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崔遠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想起了方才自己開的那個玩笑。
臥槽!
完了......
不會成真了吧?!
一旁的老太監心頭一跳,連忙上前一步,尖聲道:“陛下,這......”
“閉嘴。”
皇帝擺了擺手,目光始終沒離開姜月初的臉。
“......”
姜月初面無表情,聲音平淡。
“回陛下,臣從未入過皇城,想來是陛下記錯了?!?/p>
“也是。”
皇帝自嘲一笑,搖了搖頭。
“朕這幾日批折子批得頭昏眼花,看誰都覺得眼熟?!?/p>
說罷,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姜月初,指著她的臉,扭頭對身旁的老太監笑道:“你看,這丫頭眼神跟個虎崽子似的,朕跟她說話,她心里指不定在罵朕。”
老太監嚇得撲通一聲跪下:“陛下!此女大不敬!老奴這就讓人拿下......”
“行了行了,動不動就拿下,朕就是隨口一說?!?/p>
皇帝翻了個白眼,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話音落下,他又深深看了一眼姜月初。
雖然這丫頭眼神淡漠,但不知為何,看著倒也不討厭。
甚至......
還有點想再多看兩眼。
“行了,去吧。”
皇帝揮了揮袖子,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武廟那地方陰氣重,你這煞氣正好沖一沖。”
“若是求得靈印,別急著離開長安,朕改日若是有空,再宣你進宮說說話。”
說罷。
也不等二人說什么,皇帝背著手,帶著一行人,晃晃悠悠地朝著遠處走去。
直到那明黃色的身影徹底消失。
崔遠這才長舒一口氣,胡亂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我的姑奶奶哎......”
崔遠苦笑一聲,壓低了聲音道:“也就是陛下今兒個心情好,不跟你計較,換做旁人,敢這般眼神直視龍顏,早就......”
姜月初神色平淡,并未接茬。
她收回目光,理了理袖口。
“崔大人,時辰不早了?!?/p>
崔遠一愣,隨即看了看頭頂的日頭。
“對對對,正事要緊?!?/p>
...
繞過太液池,穿過一片郁郁蔥蔥的御花園。
原本隨處可見的宮女太監,到了此處,竟是一個也瞧不見了。
只有兩人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路上回蕩。
又行了數十步。
“到了?!?/p>
崔遠腳步一頓,神色肅穆。
姜月初抬眼望去。
只見前方矗立著一座巍峨高樓。
樓高五層,通體由黑巖堆砌而成,檐角飛翹,掛著銅鈴。
人站在下方,仰頭望去。
那巨大的陰影投射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崔遠領著姜月初,來到臺階之下。
他轉過身,看著身后的黑衣少女,收起了表情。
“姜郎將,我就送你到這兒了?!?/p>
崔遠指了指那高高在上的廟門。
“這最后一段路,得你自己走?!?/p>
說著,他又從懷中掏出了什么東西,在那虛空中晃了晃。
嗡——
原本緊閉的大門,緩緩向兩側滑開。
露出了里面深不見底的幽暗。
“姜郎將,這一步踏過去,便是天差地別,你可得上點心。”
姜月初雙手抱拳,對著崔遠深深一禮。
“多謝崔大人提點,卑職記下了。”
崔遠擺了擺手,側過身子,讓開了通往臺階的道路。
“去吧?!?/p>
姜月初直起腰。
深吸一口氣,將胸中濁氣盡數吐出。
她伸手一撩衣袍,大步邁上臺階,向廟中走去。
...
隨著兩扇厚重的黑巖大門合攏,最后一絲日光被無情地切斷。
并沒有預想中的漆黑一片。
大殿極其空曠,穹頂極高,隱沒在昏暗之中。
姜月初站在門口,并未急著邁步。
她瞇起眼,待到適應了這昏暗的光線,才看清這大殿中央,擺著一張巨大的供桌。
桌上空無一物,既無牌位,也無神像。
只有一個蒲團,還有一道蜷縮在陰影里的人影。
那人影背對著門口,佝僂著身子,不知在做什么。
姜月初瞳孔微縮。
她如今已是成丹圓滿,感官何其敏銳?
方才初進門之時,竟是絲毫未察覺到此人的氣息!
是個高手。
而且是那種高到沒邊的高手。
姜月初屏住呼吸,收斂了渾身氣機,不敢有絲毫造次,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等著。
過了許久。
那身影轉過身來。
“現在的年輕人,耐性倒是不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