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川停下腳步,把沈曼雪護在身后。
大媽回頭,指了指面前一棟廢棄的三層小樓,臉不紅心不跳。
“懂什么?內場那都是人擠人,空氣不好?!?/p>
“我這可是至尊天臺VIP,正對舞臺側面,雖然遠了點,但那是上帝視角!獨家資源!”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幾個鐵梯子搭在墻邊,上面已經爬了好幾個年輕男女,正撅著屁股往墻頭上翻。
唐川腦子嗡的一聲。
被坑了。
這就好比去米其林餐廳吃飯,結果被人領到了后廚的泔水桶旁邊,還告訴你這是原生態體驗。
所謂的三千塊VIP票,買的是一次爬墻頭的機會?
唐川臉漲得通紅,轉頭看向沈曼雪。
讓堂堂陳家夫人像個賊一樣爬墻頭?
“怪我?!?/p>
“是我辦事不力,碰上騙子了。咱們回去吧,我哪怕去黃牛手里搶,也給您弄張正經票?!?/p>
那大媽一聽要退票,立馬變了臉。
“哎哎哎,票一售出概不退換!你們愛看不看,多少人排隊想要這位置呢!”
“只要不被保安抓到,這上面風景獨好!”
正當唐川準備動用武力跟這黑心大媽理論時。
身后傳來一聲輕笑。
沈曼雪仰著頭,看著那幾個正奮力翻墻的年輕人,又看了看那架生銹的鐵梯子。
眼里的光不僅沒滅,反而越來越亮。
“只要不被抓就行?”
她把手里那兩萬塊的愛仕隨手扔進唐川懷里。
挽起袖子,甚至還緊了緊頭上的粉色發箍。
“唐川,你是要我在下面給你望風,還是你也一起上來?”
唐川愣住了。
“您真要爬?”
“廢話!錢都花了,還能讓那金牙婆娘白賺?”
沈曼雪一腳踩上梯子。
“我活了四十多年,規規矩矩做人,這種做賊的感覺,好像還挺刺激。”
唐川看著那個在梯子上晃晃悠悠的身影。
也是,誰還沒有個瘋狂的靈魂呢?
他把包往背上一甩,三兩步竄上梯子,穩穩地托住沈曼雪的胳膊。
“得嘞!那我就陪您當一回梁上君子!”
兩人灰頭土臉地爬上天臺。
這里確實能看到體育館的內場,雖然只能看到舞臺的側面。
但那種居高臨下的視野,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竟然真的有一種別樣的震撼。
沈曼雪趴在滿是灰塵的欄桿上,笑得像個逃課成功的女高中生。
“唐川,給我拍張照!”
她指著遠處絢爛的舞臺燈光。
唐川掏出手機,找準角度。
快門按下。
照片里,昏暗與光輝交錯,而沈曼雪眼里的那份肆意,幾乎要溢出屏幕。
這哪里是狼狽的爬墻照,簡直就是某大牌的廢土風時尚大片。
沈曼雪接過手機,看著照片里的自己,久久沒有說話。
良久,她眼眶微紅,把手機遞還給唐川。
“拍得真好。比那些影樓里精修出來的假人,好看多了?!?/p>
那一晚,蘇懌的歌聲在夜空中回蕩。
沈曼雪跟著大合唱,嗓子都喊啞了,完全沒有平日里端莊貴婦的模樣。
回程的車上,沈曼雪破天荒地發了一條朋友圈。
配圖就是唐川拍的那張天臺神圖。
唐川坐在副駕駛,手機震動了一下,他秒贊。
不到十分鐘。
陳清悅點贊。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萬年潛水的頭像也出現在點贊列表里——陳琳雪。
轉眼半個月過去。
清明將至。
沈曼雪一大早就指揮著傭人們收拾行李,大包小包堆滿了客廳。
香燭、紙錢,還有一些看起來像是特產的禮盒。
唐川正幫著搬運箱子,沈曼雪手里拿著一份清單走了過來。
“唐川,這次回老家掃墓,你也跟著去。有些力氣活,指望雨菡和清悅是不行的?!?/p>
陳家的根就在云城,但不在那寸土寸金的CBD。
而在城外六十公里的一處依山傍水的村落。
那是陳老爺子的發跡地。
也是他的歸宿。
這位白手起家打下偌大江山的老人,退休后把集團扔給兒媳和孫女。
不顧全家反對,執意搬回了滿是泥土味的老宅。
理由只有一條。
在這里喘氣兒都比城里通暢。
夜色漸深,陳家別墅傭人房內。
唐川正把幾件換洗的衣服疊成方塊,塞進行李袋。
“你這是干嘛?”
陳清悅倚著門框,手里還拿著一罐剛開的蘇打水。
唐川頭也沒回,把最后一條毛巾塞進去,拉上拉鏈。
“夫人的吩咐。讓我明天陪二小姐先回鄉下打前站,幫老爺子處理點雜事?!?/p>
陳清悅幾大步跨進來,把蘇打水重重往桌上一頓。
“媽也是,家里那么多傭人司機,怎么什么事都指使你?我去叫李嬸她們收拾,你把東西放下。”
她伸手就要去搶唐川手里的包。
在她潛意識里,這半個月的游戲開黑,深夜米線,早就把唐川從傭人劃歸到了朋友的范疇。
唐川側身避開那只養尊處優的手。
“二小姐,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陳清悅一愣。
“我就是那個領著兩萬月薪的傭人?!?/p>
“拿錢辦事,天經地義。您這要是把我活兒都搶了,回頭夫人扣我工資,我找誰哭去?”
陳清悅張了張嘴。
她訕訕地收回手,指尖在易拉罐壁上摳了兩下。
“那,你早點休息。”
看著陳清悅離去的背影,唐川把行李袋往肩上一甩,眼神沉靜。
時刻保持清醒,這才是他在陳家生存的第一法則。
次日清晨,天剛蒙亮。
出發前,唐川先拐了一趟鐘家別墅。
上次承諾的特效打窩料和魚飼料,他熬了大半宿才配好。
鐘興國穿著一身太極服,站在院子里,看著手里那兩袋餌料,眼里精光四射。
“小唐啊,真不考慮來我這兒?”
“我這正好缺個助理,工資隨你開,不比在陳家伺候人強?”
唐川恭敬地幫鐘興國把餌料放進儲物間。
“鐘叔抬愛了。我媽在陳家干了一輩子,我要是這時候跳槽,那是打她的臉?!?/p>
“再說了,沈姨對我挺照顧,做人不能忘本?!?/p>
滴水不漏。
既表了孝心,又全了忠義,還順帶捧了兩位大佬。
鐘興國哈哈大笑,拍了拍唐川的肩膀,沒再強求,只是那眼神里的欣賞更濃了幾分。
回到陳家車庫,一輛黑色的盧虎已經停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