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場落地窗外,正對著華京主干道之一。
雙向八車道的馬路,非常寬闊。
早在主持人開場之前,有人就注意到了外面的異樣。
原本車水馬龍的道路,這會兒竟然安靜得出奇,沒有一輛車經(jīng)過。
唯有交警騎著摩托,在路上來回巡視。
這般場面,他們還以為是這次比賽比較隆重,華呈集團特意申請了交通管制,讓選手們安靜比賽。
但到了后面,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就在眾人起哄有選手遲到時,離著落地窗比較近的好幾個人,便看到了一幕讓他們無比震驚的畫面。
那是由十輛軍用越野車組成的車隊,沿著寂靜無車的道路,以較快但極穩(wěn)定的速度,浩浩蕩蕩、威風凜凜的朝賽場駛來。
這樣的場面,往往都是高級領(lǐng)導人才有的待遇。
可偏偏十輛車齊刷刷的停在了樓下。
然后為首的車上,跳下來一個扎著馬尾的青春少女。
“快來看啊,真的是第二名顧月溪!”
眾人不可思議的沖到了落地窗前。
在看到那些越野車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第二名的顧月溪,到底什么來頭?
這是哪位大佬的掌上明珠啊,參加個圍棋比賽都這么有排場?
別人不知道,顧星河和顧臨霆卻心知肚明。
不用說,這肯定是傅夜驍?shù)氖止P。
打死顧臨霆都想不到,那個屹立在金字塔頂端、手握權(quán)勢的男人,竟然會為了這么點小事,動用自己的人脈關(guān)系。
易地而處,如果他是傅夜驍,他絕不會冒著被同僚抨擊、被組織處分的風險,去幫一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孩子。
這件事,只是一場小孩子之間的圍棋比賽而已。
再重要,能比得上自己的仕途重要嗎?
顧星河雙手扶著落地窗,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下了車的顧月溪,十指在玻璃上留下重重的汗液痕跡。
他忍不住想起了學校的表彰大會。
想當初他也遲到了,可他那時候多么難堪多么狼狽啊,被校長、學弟學妹還有記者們,集體攻擊。
而今天顧月溪也遲到了,可她卻連遲到,都這么的風光,這么的讓人……嫉妒。
同是雙胞胎兄妹,憑什么她顧月溪就能坐著軍用車,聲勢浩大的來參賽,他卻只能坐家里的車,默默無聞的來了?
如果這樣的資源,用在他的身上,該有多好?
“這……這到底什么情況啊?”
“有人知道顧月溪的來頭嗎?她爸爸是做什么的?”
眾人一時間都忘記了比賽,只盯著樓下的車隊議論紛紛。
阮又薇看了又看,確定從車上下來的是顧月溪和姜瀾本人后,迷茫又錯愕。
今天,不是姜瀾自己開車送顧月溪來比賽的嗎?
十幾分鐘前,她朋友還說一切盡在掌握,顧月溪肯定趕不上比賽了。
怎么這會兒,她就坐著這么拉風的軍用車,來了呢?
“叔叔,這些車……很厲害嗎?”
阮又薇拉了拉顧臨霆的衣角。
顧臨霆臉色不太好,沉著臉低聲警告她:“別動什么歪心思,這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關(guān)玉琴的三角眼瞪得老大,一直在搖頭。
“臨霆,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回頭得仔細問問溪溪,可別被什么人給騙了!影響咱們顧家的臉面。”
顧臨霆煩得很,“媽,你們就別亂猜了,也別去惹他們。”
關(guān)玉琴哼了聲,“反正別影響我孫子比賽就行!”
“什么嘛!”阮又薇撅了撅嘴。
心想難道是姜瀾受困時求助外援,正好遇到了這些軍用車,對方就把她們送過來了?
不然解釋不通啊。
她斂了斂眸,朝身后的某個網(wǎng)紅使了個眼色。
名叫“大西噶”的博主接收到了信號,立馬看向臺上的主持人和蘇御呈。
“蘇總,就算第二名來了又怎么樣?八點五十開始,現(xiàn)在是八點五十六,她已經(jīng)遲到了!”
蘇御呈淡淡道:“只要她在九點前到達,就不算遲到。”
大西噶嘲諷的笑了起來。
“蘇總,如果換做別的選手遲到了,你們還會這么寬容嗎?呵,我說你們怎么一直在拖延時間,原來是為了她背后的人啊。”
說完,他舉著手機,對準了所有評委。
還招呼著同行網(wǎng)紅和記者,把現(xiàn)場情況實時發(fā)到了網(wǎng)絡(luò)上。
自媒體盛行的時代,大家都在瘋狂追求熱點和爆點。
這幾個博主言辭犀利,不斷找茬,在旁人眼里無非就是激化矛盾,博取流量。
直播間里,頓時就有人質(zhì)疑起顧月溪的身份。
【原來是皇族啊,這比賽還需要看嗎?冠軍肯定是她啊!】
【嘁,自己是內(nèi)定冠軍也就算了,還敢大張旗鼓的遲到擺架子,舉辦方確定要讓她繼續(xù)比賽嗎?】
比賽現(xiàn)場有大屏幕,可以直接看到直播間的評論。
參賽選手的家長們本著趕走一個人,就少一個競爭對手的原則,也開始起哄。
“蘇總,樓下的車我們都看到了。這顧月溪到底什么來頭,讓你們這么護著她?”
“蘇總,您如果不給我們個交代,我們就立馬退賽!”
“退賽!退賽!”
現(xiàn)場亂作一團,蘇御呈瞇著眼睛,抬手示意眾人安靜。
“諸位質(zhì)疑顧月溪同學的身份,我可以很認真的告訴大家,她是顧臨霆顧總的女兒,也是第三名顧星河的雙胞胎妹妹。從一開始,我們就沒隱瞞過他們的身份,登記表上寫得清清楚楚,也都做了公示。顧總,你說是吧?”
顧臨霆被當眾點名,立刻成了焦點。
他看向臺上的蘇御呈,只覺得這男人無比油滑。
明明是蘇御呈的難題,卻甩給了他。
偏偏,蘇御呈說得都是真的,他無法否認。
“第二名顧月溪,確實是我的女兒。但她遲到的事,我并不知情。”
蘇御呈笑了笑,立馬道:“顧總親口承認了,所以說月溪同學并沒有什么特殊的背景和身份,舉辦方對所有選手一視同仁。”
他的視線轉(zhuǎn)移到顧臨霆阮又薇的方向,繼續(xù)開口:“顧月溪同學參賽以來的表現(xiàn),都有視頻記錄,表現(xiàn)出色,棋藝可圈可點。我相信她今天不是故意遲到的,而我也會跟進這件事,調(diào)查清楚后給大家一個交代。”
臺下的阮又薇,被蘇御呈這么一瞪,眼神飄忽起來。
她這么做,都是為了顧星河,為了顧家而已。
她本想著顧月溪遲到了,就會被取消比賽資格。顧星河成了第二名,便只剩下景清一個競爭對手。
對方是草根,想要贏了他,有的是辦法。
她已經(jīng)安排的很周密了,打死她都沒想到,顧月溪會有軍車開路,在關(guān)鍵時候到了。
阮又薇垂下了頭,心虛的往顧臨霆身后站了站。
——
樓下。
姜瀾下了車,看了眼手機時間,大大的松了口氣。
“溪溪,快上樓!”
“傅叔叔,媽媽,一會兒見!”
少女說完,還朝著后面的越野車大部隊揮了揮手,行了個禮,表示感謝。
隨后,她立刻沖進了大樓。
此刻,姜瀾凝視著時隔一周才見到的男人。
她心中涌動著無數(shù)情緒和漣漪,最終腦海中只回蕩著他那句“放心,一切有我”。
有能力解決問題的男人,充滿了無限魅力。
她拍了拍心口,“夜驍,幸好有你。”
如果不是傅夜驍及時出現(xiàn),她和女兒坐地鐵,不一定能準時趕過來。
本來她想象中的接人,是傅夜驍開車過來,幫她們驅(qū)逐三輛不懷好意的車。
實際上的接人……
是她在路上開著車,迎面駛來一隊肅穆威嚴的軍用越野車,足足十輛!
而更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原本擁堵的路段,竟然變得暢通無阻!
她和女兒坐上了傅夜驍?shù)能嚕瓦@么被一路護衛(wèi)著來了。
那三輛奇怪的外地車,也被交警請到路邊進行盤查。
至于背地里的人后半程還安排了什么手段,姜瀾也不知道了。
在軍車的保護下,后半段路無比絲滑,讓她們母女節(jié)約了不少時間。
傅夜驍邁著大長腿,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他微微笑著,“幸好我沒錯過。能在你困難的時候幫到你,是我的榮幸。”
男人并沒有刻意遮掩聲音和表情。
路邊頓時傳來此起彼伏的口哨聲和起哄聲。
“嫂子,首長忙完工作馬不停蹄的就來找你了!他做夢都在喊你的名字!”
“嫂子,你就答應(yīng)首長,跟他在一起吧!”
“親一個親一個!”
越野車里的小伙子們,齊刷刷的探出頭,八卦的圍觀首長追妻。
傅夜驍回眸,冰冷的眼神仿佛凌厲的刀子,甩在每個起哄的人身上。
小伙子們立馬噤聲。
他轉(zhuǎn)過頭,立馬又換成了另一副面孔。
“一群野小子,回去我就罰他們。”
姜瀾連忙搖頭,“別罰他們,他們剛剛幫了我和溪溪,我感激都來不及呢。”
“行,看在你的面子上,回去給他們加雞腿。”傅夜驍也相當痛快。
“謝首長!謝嫂子!”
車上的小伙子們立馬嗨了起來。
加雞腿的意思就是加獎金!
未來的嫂子好溫柔好體恤他們!
姜瀾聽著這一聲聲的“嫂子”,臊得都要鉆進下水道了,連忙換了個話題。
“溪溪每天都盼著你回來,她昨天還在遺憾你看不到她決賽了。沒想到,你真的趕回來了。”
傅夜驍雙眸緊緊的盯著女人,上半身輕靠著越野車,輕聲問道:“你呢?有沒有想我?”
哪怕一點點也好。
姜瀾抬頭,無比清晰的看到了他眼底的無限思念和溫柔。
他對她的好,毫不避諱。
這一刻,姜瀾沒再回避傅夜驍?shù)难凵瘢p輕點了點頭。
“想。”
她溫柔的聲音,像一片羽毛,輕輕掃在了傅夜驍?shù)男募狻?/p>
男人原本溫潤平和的臉龐,倏地愣了下,深邃眸底是明顯的意外和震驚。
從前他問這種話,她一向是閃躲逃避的。
這一次,卻正面回答了他的問題。
她說她想他!
她想他!
多年守候與暗戀,在這一刻得到了極大的回饋。
傅夜驍心想,哪怕立刻讓他死掉,他都覺得此生值得了。
“瀾瀾,我……”
“夜驍,我們先上去吧。”
姜瀾看了眼周圍,戳了戳男人的胳膊,“有事,回家再說。”
“……好。”
好一個回家再說。
那棟別墅,再也不是冰冷沒有人氣的地方了。
因為有她,“回家”成了他最溫暖的期待。
傅夜驍此刻像失了心智般,姜瀾說什么就是什么。
直到譚鋒拿著電話跑過來。
“老大,交警和警方那邊初步查到,那三輛車車主都是外地人,來華京辦事的。一開始他們死不承認故意攔車,警方查了通話和信息記錄,確定他們就是受人指使。”
傅夜驍立馬恢復神智,平靜道:“繼續(xù)查。”
“是。”
他揮揮手,示意眾人先回基地。
自己則跟著姜瀾,往決賽場地走去。
——
決賽會場。
顧月溪趕在八點五十八分,正式到達。
她推門而入的時候,站在落地窗前的眾人,齊刷刷的看向了她。
那些人的眼神,有震驚,有嫉妒,也有艷羨和示好。
顧月溪站在門口,看向主持人,“抱歉,我來晚了。”
蘇御呈立刻道:“快進來吧。”
大西噶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往阮又薇的方向看了眼。
隨后又站了出來。
“蘇總,既然你說所有選手一視同仁,那顧月溪來晚了,總要給點懲罰才行吧,不然怎么服眾?”
“就是啊!我們一大早就在這等著了,要不是她,比賽早就開始了!”
“因為顧月溪,我孩子的心態(tài)都受到影響了!”
大西噶趁機道:“我看,不然就給顧月溪扣除一部分積分吧,這樣對大家都公平。”
阮又薇暗中給大西噶點了個贊。
她朝顧星河眨了下眼,壓低聲音,用僅有他二人聽得到的聲調(diào)說道。
“你妹現(xiàn)在的心態(tài)肯定崩了,你看著吧,她今天輸定了。”
顧星河悄聲問道:“薇姐,那個博主是你朋友?”
“乖,你好好比賽。”
阮又薇打得一手好算盤,既然沒能取消顧月溪的比賽資格,那砍掉她的一部分積分也是好的。
顧月溪站在門口,平靜的掃過所有人。
她能感受到蘇御呈對自己的維護,也能感知到某些競爭對手對自己的敵意。
“我來晚了,這個我認。”她開口道:“我愿意扣除2分,作為懲罰,希望你們不要為難舉辦方。”
她本來積分有16分,扣除2分,還有14分。
2分之差,對很多人來說至關(guān)重要。
顧星河詫異的看向了顧月溪,她扣除2分,就跟他一樣的分數(shù)了。
而一向不愛理會閑雜瑣事的景清,都忍不住抬頭,看向了顧月溪。
她看著眾人似乎平息了怒火,隨即又鄭重開口。
“但是,我有一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