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下了起來。
滴答敲打在窗簾外的玻璃上,掩蓋了外界的所有雜音。
此時此刻,整個偌大的世界驟然折疊,仿佛只剩下了她和凌野。
大半的床頭燈光被她擋住,男人的五官浸在昏暗夜色中,冷峻利落的線條被淡化了,只剩一雙剔亮的黑眸。
他眼里的侵略性和乞求同樣濃重。
像是在荒原中被狼專注打量,溫晚凝沒來由地腰軟,慌亂地將目光移走,強迫自己去關(guān)心他臉頰和唇上的細小傷口。
她急于打斷現(xiàn)在黏稠的氣氛,昏頭般地沒話找話,“你這些外傷還疼不疼,嘴上的那幾道已經(jīng)好了嗎,影響吃飯喝水嗎?”
凌野的手一直沒松。
他右手的虎口牢牢卡在溫晚凝的手腕,她一動,凌野就條件反射般加了力氣。
整只大手向上攥住她的小臂,將她向著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拽,溫晚凝便失去了重心,整個上半身撲倒在他胸口。
“姐姐,你可真是……”凌野輕吸了一口氣,喉結(jié)重滾了一下。
帶著薄繭的手指穿過溫晚凝的發(fā)絲,握住了她的后頸,將她慌亂紅透的臉驟然拉至自己面前,呼吸炙熱粗重。
從六年前開始,溫晚凝問過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能在他這里被穩(wěn)穩(wěn)托住。
這次也不例外。
“不疼,早就好了,”他黑眸灼灼,抵在溫晚凝后頸的指腹?jié)L燙,聲音啞得像是摻了砂子,“不影響親你。”
來不及多想,她的唇就被凌野給封住了。
獨屬于凌野的氣息鋪天蓋地罩下,溫晚凝雙眸睜大,連呼吸都忘了。
消毒水,鎮(zhèn)痛噴霧,領(lǐng)獎臺上噴灑的香檳。
凌野身上的薄荷皂香味,和他緊繃而火燙的薄唇,麻意從相觸的唇舌竄流至大腦,熱流迸濺,直至延綿到全身。
室內(nèi)昏暗,雨絲的敲擊中,混入激濺般的輕微水聲。
凌野吻得很爛,談不上一點冷靜的溫存,更像是純粹的本能。
野蠻而青澀,以全然失控的力量將她擠壓向自己,呼吸聲越來越重,在她試著回應的那刻明顯吞咽了一下,然后又是一輪更深的標記和啃咬,躁動地像個剛成年的野生動物。
他沒談過戀愛,又因為成長經(jīng)歷太特殊,連和女同學交往說話的基礎(chǔ)經(jīng)驗都沒積累太多。
這樣干凈的一張白紙,自然毫無什么吻技可言,摟她的手臂也絲毫不知輕重。
但正是因為這個吻太兇猛,和他平時的氣質(zhì)反差太大了,才讓溫晚凝沉溺在這種強烈的渴求中,半邊身子都在發(fā)軟,無力招架。
溫晚凝嘗到口中明顯的鐵銹味才回神,低頭見自己的手無意識撐在對方腰間的傷處,趕緊輕推了他一把,“……你主場不準備開了?”
她嗓子啞得不行,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凌野的氣息離開了一寸,被她觸碰的腹肌卻堅如鐵板,緊抱著她的身體也沒有試圖移動的跡象。
濃黑的長睫低垂著,像是淋濕的蝶翅般重重抖了抖,完全就是一副還沒從夢里醒過來的樣子,本能地還想湊過來繼續(xù)親她。
“……別啃了,”溫晚凝是真的怕他出點好歹,急于讓他停下來,直接伸手抵住他的喉結(jié),“你是小狗嗎?”
凌野的脖子燙得嚇人。
緊實皮肉下的青筋完全突顯,鼓動極快,每一下有力的脈搏都在頂她的手。
她刻意用了些力,隨便想想就知道不會太舒服的姿勢,凌野卻任她控制了許久,濕沉的黑眼睛直直地看著她,許久才平復下呼吸,“嗯。”
溫晚凝徹底掙脫開來,整理著被揉亂的裙子,嗔他一眼,“嗯什么嗯。”
凌野倚靠在原地,冷峻的臉上泛著淡淡的潮紅,聲音低啞,“姐姐的小狗。”
“不行嗎?”
溫晚凝徹底失語。
因為他濕潤的薄唇被崩開的傷口染紅,因為他的眼神專注而迷戀,嘴里說出這樣的話,也毫無一絲輕佻。
年輕人說來就來的直白,完全沒有一點預警,讓她那顆經(jīng)過社會重重磋磨的鋼鐵心臟信息過載,嗡嗡冒出超負荷的蒸汽。
她要怎么回答啊。
說不行,凌野會傷心。
說行,又覺得哪里怪怪的,像是把她好不容易理順的關(guān)系又攪成了一團,放進了什么亂七八糟的地方。
溫晚凝索性不再回答,從床頭把水杯遞給他,準備制造點緩沖時間給自己壯膽,“你先喝點水,冷靜冷靜。”
凌野很順從地接過去,但沒喝,沉默了半晌才開口,“你又要拒絕我了嗎?”
他是那種很英氣漂亮的單眼皮,薄薄的,深情或薄情只在一念之間。
現(xiàn)在她在明,凌野在暗,對方眼底的那點光像是陡然黯淡了下去,像是被她親手拋棄了第二次的大型犬,長睫下像是也落起了雨。
“沒有,”溫晚凝莫名地心虛,話完全不過腦子,“我是怕有人在外面等你,突然進來的話,你這樣沒法見人。”
凌野靠在原地看著她,“你來找我的話,沒人會進來。”
溫晚凝哦了聲,他又順著她問,“有人在外面等姐姐?”
“也沒有……”
溫晚凝裝作不經(jīng)意地往床沿的方向挪了挪,好讓自己的心跳平復一些,她理了理耳邊的亂發(fā),重新望向凌野。
他仍保持著剛剛的神色看著她。
剛剛弄亂的T恤衣領(lǐng)一直都還沒整理,露出一小塊白色的繃帶,耳廓的紅暈越來越淡,睫毛微微顫動,像是在等一個審判。
溫晚凝突然覺得自己挺不做人的,又是慚愧又是心疼,深吸了一口氣,撫慰般抬手摸上他的后頸。
短而利落的后剃發(fā),發(fā)茬微微汗?jié)瘛?/p>
她的指尖從他發(fā)間移向薄而軟的耳垂,避開他下頜上的小傷口,很輕地揉了一把,“凌野,要和我談戀愛嗎?”
與她設想中的完全不同。
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后,凌野那邊隔了好久,才遲遲發(fā)出了一個別扭的鼻音,“嗯。”
溫晚凝心神一滯,歪過頭去看他垂下的俊臉,“這么不愿意?”
“沒有不愿意,”凌野的耳根紅到要滴血,但因為她的手還放在那兒沒動,只能一動不動地等著她離開,“……能不能別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