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在拍戲時溺過水,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一來這幾年本來就戲少,多個雷區就少個機會,二來她性子也倔,平常能和身邊人一起吐槽泄憤,真遇上事了反而會刻意回避,不想被旁人同情可憐。
凌野還站在原地,見溫晚凝停下來,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周圍的編導還在等解釋,他的視線并未停留太久,也就一瞬間,溫晚凝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這句話是替她說的。
他沒忘。
那是在她去東北拍戲那會,距離她和凌野的雪天初遇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麥禮文拍電影講究細節,故事發生在七十年代,所有場景都要還原到分毫不差。道具組提前到了一個多月,翻遍了北城大大小小的廢舊車輛處理站,才勉強拼湊出幾輛符合麥禮文要求的老車。
結果顯而易見,復古歸復古,開卻幾乎沒法開。
修車師傅來了十幾個,直說修不了的占一大半,忙活半天甩下爛攤子的也有幾個,到最后凌野過來,開引擎蓋看了眼直接上手,一刻鐘不到就好了。
鑰匙轉動,老發動機發出一聲極具時代感的轟鳴,驚得麥禮文用港普高呼后生可畏,直接塞錢把人留在了劇組。
年關將至,北城的積雪漸厚,拍攝進度也逐漸加快。溫晚凝忙得陀螺轉,跟凌野也沒再見幾次面。
偶爾在帳篷里撞上,少年要么在燈下寫作業,要么捏著一塊碎了屏的舊手機回消息,三頓跟著組里群演吃盒飯,米飯扒得很干凈。
清秀瘦削的一張臉,永遠都是那身洗白了的校服,對來往穿行的明星們沒什么窺私欲,見了人也不說話。
那天日出,溫晚凝裹著大羽絨服在暖爐邊候場,對著他背影打了好幾聲招呼,直接被無視到沒脾氣。
她和凌野說過的話加起來都不超過五句,能有什么矛盾?
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都愛裝酷,成年人不屑于跟他計較。
這場戲拍的是女主角的夢境,為了帶著戀人逃離村子,她開著偷來的車橫穿冰面,到達湖心時卻發現四野茫茫,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
為了畫面好看,拍攝全部用無人機和吊臂完成,全組工作人員都撤到了岸邊,冰面上只留下一輛老式的長春四軸客車,駕駛座上的溫晚凝穿著花襖,凍得兩頰紅紅,已然入戲。
開拍時一切正常,麥禮文喊CUt時也沒什么事,誰都沒想到,鋼纜把客車拉到一半時,冰層突然裂了。
溫晚凝正背對著車門小心翼翼挪動,猝不及防,猛地失去平衡跌進了湖中,濺起的水花不大,壓下了岸上此起彼伏的驚叫聲。
事發突然,在場的人都已經嚇傻了,誰都不敢輕易去救,隔了幾秒才陸陸續續反應過來,留下幾個喊安保報警,剩下的沖進帳篷去找救生圈和木棍。
瀕死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直到這天之前,溫晚凝從未設想過。
她一直覺得自己水性很好,中學時替補別人進游泳隊,抱佛腳訓練幾周,甚至能贏下市里比賽的獎牌。
但是當冰層下的水浸透外衣,沒過喉嚨,拽著她整個人向下拖時,所有在泳池里學會的技巧全都失靈了。
手指已經凍僵,沾了水的冰面滑到抓不住,鋒利的縫隙在閉合。
溫晚凝跟著本能撲騰了好幾下,短暫地浮起又沉入水中,冰涼的湖水帶著腥氣嗆進喉嚨,耳膜鼓脹,岸上已經像是另一個世界。
將要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幾米外的冰面劇烈晃動,一道白色的人影從視野盡頭跑來,毫不猶豫跳入水底。
沉悶的劃水聲,有人從背后緊緊抱住了她,載著她全部的重量,向前方游去。
無人機一直懸停在高處,監視器前人頭攢動,擠滿了幫不上忙的閑人,真擔心的也有,純粹看熱鬧的也不少,直到離浮板最近的水面嘩啦一聲,溫晚凝被托舉出水面,還有人在打聽救人的男生是誰。
溫晚凝對這一切毫無察覺,她嗆了不少水,上岸之后依然意識混沌。
朦朧之間,一雙冰冷柔軟的嘴唇貼上她的,試圖給她做人工呼吸。
幾口氣渡過來,她下意識地努力睜眼。
渙散的目光對焦,撞上凌野焦慮的眼神,漆黑又干凈,濡濕的長睫很快結了冰,一片泛白的雪霜。
求生本能作祟,她緊緊地摟住了對方湊過來的脖子,用力到近乎抽筋,皮膚表面清晰可見泛白的指痕。
十七歲的凌野就這樣任她抱著,喉結很輕地滾動,“沒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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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組這季經費爆炸,挖坑的時候是摳門,但該花錢的地方絕不含糊。
晚上的泳池派對充分證明了這一點,不僅燈光布景完全不輸海灘酒吧街的牛郎店,連夜宵都準備得十分豐盛。
椰殼漂浮船上放了熱帶果切拼盤和冰點,連嘉賓們沒吃飽這一層都想到了,特地請了海鮮燒烤店的師傅現場開自助。
魏應淮已經幸福暈了,好歹還記得自己身上只剩一條泳褲,得時時刻刻收腹挺胸,不能完全放開了吃。
而戚酒酒這邊則是早有準備,泳衣外面披了條大浴巾,看似隨意,實則心機,該遮住的地方一點都沒露。
嗨了一個多小時,泳池里的幾個嘉賓也都上了岸,在棕櫚樹下圍成一桌,邊喝飲料邊閑扯。
姜蕓老師輕嘆一聲,感慨著剛剛那場水球大戰,“沒想到嘉樹水球打得這么好,和酒酒一組簡直了,我連球都沒碰到過?!?/p>
“下輪換梨梨,我都老阿姨了,凈給小魏拖后腿?!?/p>
喬梨一口菠蘿還在嘴里,心虛地笑一下,“我是真的運動白癡,在水里都不一定能站得住?!?/p>
魏應淮安慰她,“主要還是我不行,跟搭檔是誰沒關系,要是凌野哥上,帶著導演都能亂殺?!?/p>
余光里許嘉樹神色陰了幾個度,他又趕緊補上,“絕對沒有說嘉樹哥不行的意思哈,我就凌野哥一迷弟,我們腦殘粉能有什么壞心呢。”
話題都到這了,眾人視線也都順著往凌野的方向瞄過去。
今晚的熱搜誰都看見了,腹肌永不過時,用膝蓋想想都能明白,節目組就是給露肉找了個名正言順的借口。
結果他們這邊衣服都換好了,凌野卻突然轉了性,寬松白T配海灘短褲,全程就仰在長椅上看他們玩,比良家還良家。
欲擒故縱。
許嘉樹最看不慣這種裝b的心機男,心中冷哼一聲。
旁邊的喬梨按耐不住,大眼睛閃爍,“凌野哥怎么沒下水,是身體不舒服嗎?”
凌野抬眼,“我怕水,玩不了。”
……騙鬼呢。
堂堂的世界冠軍賽車手,搞這么拙劣的臺詞硬凹美強慘,多掉價啊。
許嘉樹心里的吐槽彈幕哐哐發,但導演組把凌野捧得跟那什么似的,他再怎么樣也不敢當面說他。
只好把火力對準同樣沒下過水的溫晚凝,“那溫老師是?”
凌野瞎掰自己怕水也就算了,可溫晚凝那么喜歡營銷什么國民小媽人設,遇上這種秀身材的大好機會,甘心就這樣長裙套襯衣?
“是我拜托的溫老師?!?/p>
凌野安靜了片刻,唇角微微向上勾了勾,“我說我怕水,讓溫老師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