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三懵了。
他是真的懵了。
剛才還站在一起的“戰(zhàn)友”,怎么一眨眼全都跑到對面去了?
“你們……”
李老三握著剔骨刀的手在劇烈顫抖。
他看著趙虎,看著李一峰,看著那些背叛者,一股無法言喻的憤怒和屈辱,如火山般在他胸腔中爆發(fā)。
他的臉因為極度的充血而漲成了豬肝色,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樣突突直跳。
“你們什么意思??。 ?/p>
李老三猛地踏前一步,刀尖瘋狂指著趙虎鼻子。
破音道:
“耍我?!你們這是在耍我嗎??。 ?/p>
“趙虎!你他媽說話??!”
“昨天!和在廣場上,你是怎么說的?!你說要帶我們?nèi)⒛穷^畜生!你說要給我的大壯報仇!”
李老三的眼淚流了下來,混合著臉上的灰塵,看上去極其可憐。
“我的兒子……我的大壯死得那么慘!連個全尸都沒有!我就想去拼個命!我就想去咬下那畜生一塊肉!”
“你們把我的心都勾起來了……現(xiàn)在告訴我,不去了?!”
“你們這群懦夫!騙子!逃兵?。?!”
李老三歇斯底里地咆哮著,他身后的傻兒子二寶似乎也被父親的情緒感染,手中的鐵管揮舞得呼呼作響。
面對李老三的控訴和悲憤。
趙虎的臉上閃過一絲愧疚。
但他必須這么做。
他的確騙了他,可他的目的,是為了讓小區(qū)里更多的人活下去!
“李老三?!?/p>
趙虎終于開口。
“你不會真以為,憑這幾把破銅爛鐵,加上你那把殺豬刀,就能殺得了變異劍齒虎?”
“那是變異獸。”
“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掠食者。”
“它一爪子能拍碎頭蓋骨,一聲吼能震破耳膜?!?/p>
趙虎上前一步,強大的壓迫感逼得李老三下意識地后退。
“去溪邊?那是去找死。”
“我趙虎答應(yīng)過你,可沒說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去,就是帶著兄弟們?nèi)ソo老虎送外賣!”
“我不蠢!”
“可是……”李老三渾身顫抖,嘴唇哆嗦著,“可是劉主任答應(yīng)了……”
“劉國棟?”
還沒等趙虎說話,一旁的李一峰突然嗤笑一聲。
他歪著頭,嘴里叼著一根不知從哪弄來的狗尾巴草,一臉痞氣地走上前來。
他用那種看傻逼一樣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李老三,語氣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諷:
“老東西,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啊?”
“劉國棟那是讓你去報仇嗎?他那是讓你去當(dāng)誘餌!當(dāng)炮灰!”
“他巴不得你死在那兒,好用你們把那頭老虎喂飽了,然后他再坐收漁翁之利。”
“他的眼里只有水!”
“我們這群人的價值,只是為了給他找到水!”
“明白了嗎!”
李一峰啐了一口唾沫,正好吐在李老三的腳邊。
“還報仇?誰跟你說好了要報仇?”
“我們有自己的任務(wù)。我們的命金貴著呢,沒空陪你玩這種以卵擊石的過家家游戲?!?/p>
這一番話,如同晴天霹靂。
李老三呆立當(dāng)場。
復(fù)仇的火焰被冰冷現(xiàn)實澆滅。
只剩滿地灰燼。
所有的承諾。
所有的熱血。
所有的悲壯。
原來,都只是一場戲。
一場只有他當(dāng)真了的戲。
“騙子……都是騙子……”
他喃喃自語,手中的剔骨刀無力地垂下。
那種被人當(dāng)猴耍的屈辱感,比死亡還要讓他難受。
不!
不行!
不能就這樣算了!
他要報仇!
哪怕只有一絲希望!
一股莫名其妙的勇氣,油然而生。
那是絕境之人的最后一搏。
李老三猛地抬頭,死死盯著趙虎。
“可是水呢?!”
他吼出了最后的籌碼。
“沒有我的帶路,你們永遠都找不到水!”
“今天不去,你們又能堅持多久?!”
“哈?你說什么?”
李一峰像是聽到了這世上最荒謬的笑話。
他歪著腦袋,脖頸發(fā)出咔吧一聲脆響。
那張帶著幾分痞氣的臉上,原本的嘲諷瞬間放大,五官夸張地擠在一起。
惡人還得惡人磨。
“哈哈哈哈!帶路?水源?”
笑聲在空曠的林間回蕩,驚起幾只黑鴉。
李一峰一邊笑,一邊用那種看白癡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面前的李老三。
這個老頭渾身哆嗦,手里那把剔骨刀攥得死緊,他內(nèi)心,實際也是怕的。
色厲內(nèi)荏!
“老東西,你真是把你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李一峰收斂笑聲,猛地往前踏了一步。
“你以為,我們是真的稀罕你那條破水溝?”
李一峰一邊說著,一邊慢條斯理地將手伸進了那件皮夾克內(nèi)兜里。
李老三渾身一緊,下意識抬起手中的刀,刀尖顫抖著對準(zhǔn)前方。
然而,李一峰掏出來的,既不是刀,也不是槍。
而是一個圓柱形的物體。
一瓶水。
一瓶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N著紅白相間標(biāo)簽的——農(nóng)夫山泉。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這一瞬間被那瓶水吸住了。
尤其是李老三身后的傻兒子二寶。
他那雙原本有些呆滯的眼睛,此刻驟然瞪大,直勾勾地盯著那個瓶子。
喉結(jié)不受控制地上下滾動。
嘴角甚至流出了一絲晶亮的口水,滴落在衣襟上。
“咕咚?!?/p>
吞咽聲清晰可聞。
李一峰越發(fā)滿意了。
他用兩根手指夾著瓶頸,在李老三面前晃了晃。
“認識字嗎?”
“農(nóng)夫山泉,有點甜。聽說過沒?”
李老三的眼珠子都紅了。
那是渴的,也是饞的,更是嫉妒的。
他的嘴唇早已干裂起皮,甚至裂開了一道道血口子,暗紅色的血痂板結(jié)在嘴角。
每一次張嘴說話,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疼痛。
喉嚨里像是塞了一把燒紅的沙子,火燒火燎,連唾沫都擠不出來。
水……
那是命。
“你……”
李老三的聲音嘶啞得厲害。
“你們……”
“呲——”
塑料瓶蓋被擰開,李一峰懶洋洋地仰起頭。
他極其豪邁地張大嘴,將瓶口對準(zhǔn)喉嚨,手腕一抬。
瓶身傾斜。
“咕嘟、咕嘟、咕嘟……”
清澈的水流傾瀉而下。
李一峰喝得很急,很猛。
他是故意的。
因為喝得太急,不少晶瑩的水珠順著他的嘴角溢出。
水流匯聚,沿著他胡茬唏噓的下巴流過脖頸,最后滴落在他那件皮夾克上。
深色的皮革瞬間洇濕了一大片。
“滴答、滴答?!?/p>
水珠落在滿是枯葉的地面上,瞬間被干燥的泥土吸吮殆盡。
這一幕,簡直是暴殄天物!
這一幕,簡直是對李老三父子人格的踐踏!
極盡奢侈!
極盡羞辱!
二寶再也忍不住了!
他渴?。?/p>
“把水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