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老爺子沒和他們同車,而是自行先回了老宅,時權則負責送黛柒回去。
其實黛柒想說不用麻煩他再送一程,但時權先一步察覺到她的猶豫。
“別多想,該我謝你才對。”
“我可不想和老爺子坐一輛車,他念叨起來沒完,正好借送你躲個清靜。”
聽他這么說,黛柒神色松動了些,點頭笑了笑,話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時先生,您真隨和。”
時權眉梢微挑,露出個耐人尋味的笑:
“隨和?這評價倒是頭一回聽。”
她輕輕“啊”了一聲,才意識到這話似乎不妥,連忙找補:
“您別誤會,我不是說您年紀大……”
話到一半卡住了,一時也找不出更合適的詞。
“就是覺得您很親切,不像其他長輩那樣有距離感……”
時權被她這模樣逗笑了:
“親切?看來我真該好好重新審視下自己的年紀了。”
黛柒頓了頓,還想解釋,對方卻已自然地轉開話題:
“所以,還是回上次那兒?”
她輕聲報了個新地址,注意到時權眼中掠過一絲疑問,便解釋道:
“今天回我父母家住。”
時權會意:“黛小姐和父母感情很好。”
"是啊,畢竟是家人。"
"傅家那位,沒說要陪你一起?"
黛柒指尖輕輕蜷縮,聲音低了幾分:"他提過,是我沒讓他陪。"
她說著抬起眼眸,眼波里流轉著欲說還休的意味,
"至于原因......您應該懂的。"
話音落下,空氣靜了一瞬。
時權對上她的視線,那對視不過須臾,卻也讀懂了女人未盡的言語。
他的喉結微不可察地輕輕滾動一下,隨即低頭露出了然的笑意。
"原來如此。倒是讓黛小姐費心了。"
黛柒只是淺笑著,沒有接話,轉頭望向了窗外。
暮色如墨,緩緩浸染車窗。
流光的余暉在她精致的側顏上投下淡淡陰影,長睫在眼瞼處垂下細密的影。她唇角那抹笑意,漸漸消融在漸暗的天光里。
車廂內陷入一種近乎凝滯的寧靜。
"時危......"她的聲音很輕,幾乎要散在空氣里,
"他回家后,是什么樣子?"
這個問題來得有些突然。時權轉眸看向她,見她依然保持著望向窗外的姿勢,仿佛剛才的問話只是隨口的閑聊。
他收回視線,目光在前方與車窗間游移,最終定格在虛空中某處。
沉默在車廂里蔓延,良久,那些翻涌的回憶才化作言語,
"這樣的孩子,性格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他低低笑了兩聲,尾音里帶著點無奈:
"說實話,起初我也不太喜歡他。"
"父親總讓我們多讓著他,說他受過苦,若是連自家人都不喜歡他,未免太可憐些。"
"可那時候我也還是個半大孩子,雖照做了,但這小子總是冷著臉,對我們的示好愛答不理。"
"長大些,或許他終于明白總把別人拒之門外并不好,態度才慢慢軟化了些。"
"難怪......"黛柒輕聲說,
"我第一次見他時,覺得他還挺正常的。"
話一出口黛柒便覺失言,正想著該如何圓回來,一陣手機鈴聲適時響起。感受到口袋里的震動,拿出手機一看是母親來電。
她側過身子往窗邊挪了挪,壓低聲音接起電話:
"媽,別催了,我快到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時權聽不真切,他神色如常地目視前方。
"沒,我自己回來的。你們先吃,我馬上就到......現在不太方便,先掛啦。"
她匆匆結束通話,下意識看了眼身旁的男人,不料一轉頭,正迎上時權那雙含笑的眼眸。
黛柒赧然一笑,時權也回以溫和的淺笑,體貼地沒有多問。
沒過多久,車子便抵達了目的地。
轎車緩緩駛入靜謐的住宅區。
兩道修長的車燈如利劍般劃破薄暮,在朦朧光暈中勾勒出門口那對身影。
黛柒隔著車窗就認出了父母,明明再三囑咐不必等候,但他們顯然并沒有聽她的話。
車輛尚未停穩,黛母就踩著碎步迎上前來。
黛柒匆忙推開車門,立刻被母親握住了手,語氣里帶著嗔怪:
"怎么耽擱這么晚?"
那關切的目光在她臉上細細描摹,仿佛要確認女兒有沒有消瘦了幾分。
黛柒剛要開口要解釋,卻察覺眼前父母的目光齊齊越過她,凝滯在她身后。她順著視線疑惑轉頭,
發現方才在車內道別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立于車旁,他并未離去。
晚風撩動他垂落額前的幾縷發絲,時權站在三步之外,他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隨意地站在那里,卻自帶一種沉靜的氣場。
"這位是......"
黛父微微瞇起眼睛,目光中帶著探究。
眼前這個氣度卓然的英挺男人,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這不是......
目光在男人和女兒之間來回打量,眉頭不自覺地微微蹙起,最后定格在自家女兒身上,用眼神詢問這是怎么回事。
感受到他們目光中的疑慮,黛柒抿了抿唇,硬著頭皮向他們介紹著:
"爸媽,這位是,時家現任的家主。"
又小聲補充了一句,
“時危的哥哥。”
黛母最先反應過來,悄悄拽了拽丈夫的衣袖,眼底閃過一絲錯愕,
時危.....竟然是那個時家的人?
在這個圈子里,誰沒聽過時家的名號。
以能源開采起家,如今已構建起橫跨醫療、地產的龐大商業版圖,旗下時星集團更是掌控著多個領域的命脈。
可他當初來提親時,分明說過自己孤身一人,并無親人。
是了,現在回想起來,那孩子第一眼看上去,確實不似尋常人家出身。
那份氣度談吐,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只是……為什么偏偏是這時家?
而此時此刻,女兒怎么會和時家的人待在一起。
她看看女兒,又望向那個男人,唇瓣微動,欲言又止。
就在這片刻的猶疑間,時權已從容淡定的走到近前,在恰到好處的距離站定。
他微微欠身,姿態沉穩卻自帶不容忽視的氣場,向黛父伸出手:
“這么晚送黛小姐回來,實在打擾了。”
“今晚是因為請令嬡幫了個忙,才耽擱到這個時候。”
他的語氣平和自然,聽不出任何端倪。
夫妻倆因為女兒之前提過的事,對時家本就心存芥蒂。
雖然滿腹疑問,但眼前這人舉止得體,態度誠懇,他們也不好失了禮數。
黛母輕輕碰了碰丈夫,黛父這才回過神,有些僵硬地伸手相握:
"嗯,不必客氣。"
"好的,那時某就不多叨擾了。"時權語氣溫和,繼續說道,
"改日我和家父想登門拜訪,兩家人也許該坐下來好好聊聊。"
這話讓老兩口都一怔,女兒都已經再婚,這時家突然說要登門,是要聊什么?
黛母擔憂地望向女兒,黛柒也只能回以一個假笑,說實話,她自己也摸不透時權的用意。
時權將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卻不動聲色。他沒再多留,臨走前對黛柒微微頷首示意,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