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心妍帶著三個孩子親自下廚包餃子。
沈保華在兒子的陪伴下在院子里走走。
“爸,您就該多來家里走走,你您看孩子們多高興,”沈知燁一伸手,“我的禮物呢。”
“沒有。”沈保華理都不理他這茬。
“那不行,”沈知燁無賴地繞到老爺子面前,繼續伸手,“我也要,在您跟前我也是孩子,他們都有我也得有。”
沈保華晃了一下神。
仿佛看到了七八歲的小子伸手管自己要零花錢時理直氣壯的樣兒。
他當時怎么做的來著。
他抬手,照著沈知燁的手掌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我沒錢。”
沈知燁一樂,“那我有錢,我給您點。”
沈保華沒憋住,笑著罵一句,“臭小子。”
沈知燁眼圈一下子紅了。
母親去世后,父親話越來越少,也不曾這樣笑著罵他。
沈保華掃了兒子一眼,心里也酸酸的。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愛。
“行了,別哭了,下回給你帶。”沈保華轉身去看池塘,“這是不語丫頭養的魚嗎。”
“確切的說,是我們父女兩個一起養的,”沈知燁拿起一盒魚食,“閨女有事就讓我幫忙喂。”
“養的不錯,跟小豬一樣。”沈老爺子伸手捏了點魚食灑下去,“不語丫頭跟司老頭家那個孫子怎么回事。”
“嗐,別提了,”沈知燁說起這個事心里就難受,“我就不該把閨女交給那倆不靠譜的小子。”
沈保華活了那么多年,什么聽不出來。
但事情已經發生,并且結果擺在這兒,追究過去毫無意義。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況且只是談個朋友,沒什么。”
“喲,您那么古板封建的,還能說出這話,真是不賴。”沈知燁一時忘形。
“臭小子你欠揍。”沈保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司老頭那個孫子,我看不錯,是個值得托付的,對不語丫頭也好,談著吧。”
他見過很多人,有人的喜歡是可以裝出來的,甚至連眼神都演的七八分真。
可下意識的肢體動作,卻騙不了人。
昨天他瞧得真切。
不語丫頭一個細微動作 ,那個小子都看在眼里。
她微一抬眼,司京敘都知道做什么。
“您觀察得倒是仔細,”沈知燁酸溜溜的,“談著吧,我反正不打算讓閨女早結婚,我想多留她幾年。”
“那是自然,”沈保華贊同兒子的說法,“不能便宜了司振東一家。”
爺倆很愉快的在這件事上達成一致。
“爺爺,爸爸,吃飯啦!”沈不語小跑著過來。
“慢點。”
“慢點。”
沈不語俏皮地朝著沈知燁眨眨眼,看來這一會兒功夫,兩個人聊的不錯啊。
沈知燁摸摸沈不語的頭,轉頭向老爺子說:“孩子好吧。”
沈保華又仔細瞧了孫女一眼,十分順從內心地說:“好啊,真好。”
到底是有血緣關系的一家人,又是互相惦念的。
吃飯的時候,氣氛已經遠超從前。
老爺子坐實了臉臭心軟的人設,飯桌上圍繞著他的話題也就多了起來。
“爺爺,這個肘子您嘗嘗,早起就燉上了,剛端出來我都要饞死了。”沈不語眼睛亮亮的。
“你吃。”沈保華示意她動筷子。
“爸,您先嘗嘗,知道您愛吃肘子,這道菜是心妍親自下廚做的。”沈知燁給老爺倒了杯酒,“嘗嘗兒媳婦手藝。”
沈保華琢磨了一下,這個誤會是哪來的呢,他不愛吃肘子啊。
但還是很給面子地夾了一筷子,點評,“不錯。”
蘭心妍心滿意足,其實她這個公公也挺好的。
只不過以前不知道什么秉性,總認為他不喜歡自己,就不愿給老爺子添堵了。
沈不語繼爺爺吃了一口肘子后,也下了筷子。
“媽媽!太好吃了吧!入口即化,肥而不膩,瘦肉也不柴,太香了。”
她的稱贊帶著溫度和情感,把蘭心妍哄得很開心。
沈老爺子又吃了幾口別的菜,沒動肘子。
沈知燁一個勁兒勸,“您愛吃就多吃,別不好意思。”
沈保華眉頭微蹙,“我沒不好意思,我不愛吃肘子。”
此話一出,飯桌上的人都安靜下來。
不愛吃?
不對吧。
明明沒錯去家里吃飯,肯定都有一道紅燜肘子的啊。
老爺子看出他們的疑問,掃了一眼沈不語,“因為你愛吃肘子,你來爺爺家吃的第一頓飯的第一口菜,就是肘子。”
八歲的小不點怯生生地牽著二孫子的手,眼睛明亮卻不敢隨便亂看。
叫了聲爺爺就一直低著頭擺弄身上的扣子。
吃飯的時候也是,不大敢動筷子。
后來二孫子給她夾了好多菜,她才吃了第一口。
就是紅燜肘子。
時至今日,沈保華仍然記得小孩兒吃到肘子時眉梢微微上揚,咀嚼速度變快的樣子。
所以,只要小姑娘去家里吃飯,他都會讓廚房備一道紅燜肘子。
十多年,從未改變。
沈不語聽完,全是對自己反應遲鈍的自責。
“那爺爺,您怎么看待知了這種昆蟲?”她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但還是想聽爺爺說說。
“知了啊,多好玩。”老爺子說。
他們小時候,過過苦日子,沒有很多錢可以去買玩具。
跟小伙伴們爬樹抓知了,是他童年夏日的特殊記憶。
能飛、一捏還響,比玩具好玩多了。
沈不語懂了,她可真該死啊。
不用問,砍樹也是因為爺爺怕他們摔了。
“那您砍樹是怕我們摔了啊。”沈云期沒忍住。
沈老爺子一瞪眼,“你那么大個人,讓你妹妹在樹下面接著你,你要真掉她身上,能給她砸成酥餅。”
沈云期輕咳一聲,“哪能啊,我有數,逗她玩呢。”
沈不語眼淚汪汪地戳著碗里的米飯。
她竟然誤會了爺爺這么多年。
“別哭,”沈硯舟自旁邊遞過來一個帕子,他柔聲說:“根本不怪你,就像你我之間,溝通太少誤會就多了,還好一切都不晚。”
這件事,怪誰也怪不到妹妹身上。
爺爺性格別扭,不止是對她。
全家人都是這樣想他,如此,怎么也算不到妹妹頭上。
“只能說,爺爺更喜歡你一點兒。”沈硯舟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