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宗的鐘聲在雨后的清晨格外清亮,三長兩短,滌蕩著蝕心崖歸來的疲憊。
藥圃里的碧葉蘭抽出了新芽,嫩綠色的葉片卷著邊,沾著晶瑩的露珠,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像是在歡迎久違的寧靜。
泥土里混著靈草的清香,吸一口都覺得肺腑通透。
凌戰(zhàn)夫婦被安排在煉丹峰的客院休養(yǎng),院落里的青石板被雨水沖刷得發(fā)亮,墻角的苔蘚透著濕潤的綠。
蘇婉的冰靈體在青嵐宗的靈脈滋養(yǎng)下,靈力恢復得極快,正站在廊下嘗試凝聚靈力,指尖輕彈,庭院的石板上便凍出細密的霜花,霜花凝成冰紋,竟隱隱是蓮花的形狀。
“你娘的體質特殊,尋常丹藥對她效果甚微。”藥老坐在石桌旁,手里轉著個藥鋤,看著蘇婉凝結的冰花,眉頭微蹙。
“需用‘極寒之髓’煉制‘冰靈丹’,才能徹底穩(wěn)固她的靈力,壓制冰靈體的反噬。
可惜這材料只在青州極北的‘冰封海’才有,那地方終年飄雪,冰層厚達千丈。”
凌塵正用丹王鼎溫著藥湯,鼎身的火焰紋在晨光中流轉,將藥液熬煮得泛起細密的泡沫,藥香混著靈草的清冽彌漫開來。
“冰封海我去過,去年跟著商隊送貨時,見過海邊的冰窟,里面確實有極寒之氣,呼氣都能凝成冰碴。”
“那地方兇險,冰層下藏著‘冰蛟’,三階妖獸,吐息能凍住法器,筑基期修士都不敢輕易靠近。”
藥老從懷中摸出張泛黃的海圖,羊皮邊緣已脆化,上面用朱砂標注著冰蛟的巢穴。
“但你有丹王鼎和心焰,至陽之力能克制陰寒,或許能取到極寒之髓。”
蘇婉端著剛沏好的靈茶走過來,茶盞是用寒冰玉雕琢而成,杯壁凝著白汽,聞言笑道:“不急,我這身子還撐得住。倒是你,剛從蝕心崖回來,該好好歇歇,看你眼底的青黑,怕是幾夜沒合眼了。”
她看向凌塵腰間的丹王鼎,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伸手從頸間解下塊冰晶玉佩,玉佩通透如冰,上面刻著簡化的火焰紋,與丹王鼎的靈紋果然有七分相似。
“這鼎……竟與我蘇家祖?zhèn)鞯挠衽逵行┫嗨啤!?/p>
“蘇家?”藥老接過玉佩,指尖拂過紋路,觸到玉佩背面的小缺口時,臉色驟變,“你是‘冰丹世家’的后人?這玉佩是冰丹世家的信物,這是我在百年前見過的藏品!”
“冰丹世家?”蘇婉茫然搖頭,指尖摩挲著玉佩,“我爹娘早逝,只說祖上是煉丹師,擅長煉制冰系丹藥,沒提過什么世家,連這玉佩的來歷都沒細說。”
“百年前,青州有個擅長煉制冰系丹藥的家族,就叫蘇家,他們煉的‘冰心丹’能定魂安神,是修仙界的至寶。后來突然銷聲匿跡,族人不知所蹤,原來……”
藥老的語氣帶著唏噓,指節(jié)輕敲石桌,“你家的玉佩,是開啟冰丹世家寶庫的鑰匙,而丹王鼎,是寶庫的守門信物,兩者合一才能打開庫門!”
這個發(fā)現(xiàn)讓眾人又驚又喜。冰丹世家的寶庫若能開啟,不僅能找到極寒之髓,或許還藏著對抗血煞門的上古丹方,甚至可能有克制《血魔功》的秘法。
正說著,秦長老匆匆趕來,袍角沾著露水,手里拿著卷黑色皮卷,皮質粗糙,邊緣用銅環(huán)固定,正是從痣眼執(zhí)事身上搜出的:“這是血煞門的‘祭祖名冊’,最后一頁記載著他們的老祖——竟是冰丹世家的叛徒,蘇玄!”
皮卷上的畫像雖已模糊,但眉眼間與蘇婉有七分相似,尤其是左眼角那顆痣,只是位置更靠上些,透著股陰鷙。
“難怪他認得冰靈體,對蘇家秘辛了如指掌。”蘇婉握緊玉佩,指節(jié)泛白,眼中閃過恨意,“原來是我蘇家的敗類!玷污了冰丹世家的名聲!”
名冊的夾層里還藏著半張地圖,獸皮繪制,標注著冰封海的位置,旁邊用血色寫著:“冰丹秘典,藏于蛟巢,得之可成丹神——玄字”,字跡扭曲,透著貪婪。
“蘇玄想奪取冰丹秘典!”凌塵將地圖與藥老的海圖比對,發(fā)現(xiàn)標注的冰蛟巢穴完全一致,“他定是知道寶庫的秘密,才在冰封海布下了陷阱,等著我們自投羅網(wǎng)。”
藥老沉吟道:“血煞老祖蘇玄的修為至少是筑基后期,甚至可能已觸及金丹期門檻,功法詭異,硬碰硬我們勝算不大。”
他看向凌塵,目光銳利,“但你有丹王鼎,又修煉了《九轉煉神訣》,金脈之力能克制邪祟,或許能借助冰丹秘典的力量克制他,那秘典記載的冰系丹術,本就與《血魔功》同源,一正一邪,相互克制。”
宗主此時也聞訊趕來,青色道袍上沾著晨露,手中拿著枚傳訊玉簡,玉簡閃著微光。
“蓬萊島傳來消息,血煞門的余黨正在冰封海集結,扎了數(shù)十個帳篷,似乎在等待什么,氣息雜亂,有不少高階修士。”他將玉簡遞給凌塵,“看來蘇玄要提前動手了,怕夜長夢多。”
凌塵接過玉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冰丹世家的秘典,血煞老祖的陰謀,父母的身世之謎,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冰封海,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將他與家人卷入其中。
他看向客院的方向,蘇婉正陪著凌戰(zhàn)修剪花枝,凌戰(zhàn)笨拙地拿著剪刀,被蘇婉笑著拍掉手背,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溫暖得讓人心顫——他絕不能讓這份平靜被打破。
“我去。”凌塵站起身,丹王鼎在懷中微微發(fā)燙,仿佛在呼應他的決心,“無論蘇玄有什么陰謀,我都要去會會他,蘇家的恩怨,冰丹世家的秘典,該有個了斷。”
“我陪你去。”蘇婉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手中緊握著冰晶玉佩,指腹摩挲著上面的火焰紋,“蘇家的事,該由我來了結,不能總讓你沖鋒在前。”
凌戰(zhàn)也跟著起身,握緊了祖?zhèn)鞯蔫F劍,劍鞘上的紅繩隨風飄動:“一家人,同去同回,當年我沒護住你娘,這次絕不會再讓她出事。”
藥老看著這一幕,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帶著欣慰,對宗主道:“我也去,百年恩怨,總該有個結果。”
宗主點頭,語氣鄭重:“青嵐宗和蓬萊島各派十位筑基長老,隨你們前往冰封海,攜帶‘破妄鏡’,能識破幻境。務必小心,蘇玄能從冰丹世家叛出,隱忍百年,手段定然非同小可,不可輕敵。”
三日后,青州的修士們看到一支奇特的隊伍——青嵐宗的劍修身著白衣,蓬萊島的水修披著藍袍,并肩而行,步伐整齊。
為首的少年抱著青銅鼎,鼎身金光流轉,身邊跟著對氣息互補的中年夫婦,男子握劍,女子持玉佩,正是凌塵一家。
他們的身后,藥老拄著劍,佝僂的背影在晨光中挺得筆直,目光堅定地望著北方的天際。
冰封海的方向,烏云密布,鉛灰色的云團低得仿佛要壓到海面,隱約有龍吟傳來,沉悶如雷,仿佛在警告著來訪者,這片海域不容侵犯。
丹王鼎的火焰紋在陽光下流轉,與蘇婉的冰晶玉佩產(chǎn)生共鳴,發(fā)出淡淡的光暈,交織成一道金銀相間的光帶。
凌塵知道,這次的旅程不僅是為了對抗血煞老祖,更是為了揭開冰丹世家的秘密,找回屬于母親家族的榮耀,讓沉埋百年的真相重見天日。
而在冰封海的深處,冰蛟巢穴的陰影里,蘇玄正撫摸著一塊巨大的冰晶,冰晶內(nèi)封存著半卷殘破的典籍,書頁泛著冰藍的光,正是冰丹世家的鎮(zhèn)族之寶,《冰丹秘典》的前半部。
他穿著黑色錦袍,左眼角的痣在燭光下泛著紅光,嘴角勾起詭異的笑,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婉兒侄女, 我等你很久了……冰靈體配秘典,才能發(fā)揮最大威力,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海浪拍打著冰層,發(fā)出沉悶的轟鳴,像是上古的戰(zhàn)鼓,為即將到來的決戰(zhàn),奏響了序曲。
冰面上的寒風卷著雪粒,打在帳篷上,發(fā)出“簌簌”的聲響,掩蓋著冰層下蠢蠢欲動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