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霉味像浸透毒液的棉絮,順著鼻腔鉆進林夏的肺葉。她捏著手電筒的指節泛白,光束掃過剝落墻皮上暗紅的斑駁痕跡,恍惚間以為是干涸的血跡。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腳步聲,九個同伴的呼吸聲混著鞋底摩擦水泥地的沙沙響,在空曠的樓道里織成張密不透風的網。
“這樓真邪乎。” 張曉虎突然開口,聲音驚得眾人腳步一頓。他抬手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戰術背心上的金屬扣在燈光下泛著冷光,“我查過資料,這棟樓原本是八十年代的精神病院,后來出過集體暴斃事件,尸體全縮成胎兒姿勢,死狀...”
“行了!” 陳婷厲聲打斷,她攥著單反的手指關節微微顫抖,鏡頭蓋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嚇唬誰呢?要我說,靈異探險就是圖個刺激,真要碰上...” 話音未落,整棟樓突然陷入漆黑。
黑暗像活物般瞬間將眾人吞噬。林夏感覺有團冰冷的霧氣擦著臉頰掠過,汗毛根根倒豎。手電筒跌落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她摸索著掏出手機,屏幕幽藍的光照亮了陳崇玲煞白的臉 —— 對方正死死盯著天花板,瞳孔縮成針尖大小。
“看... 看上面!” 陳崇玲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林夏緩緩抬頭,手機的光照到三樓天花板的瞬間,呼吸幾乎停滯。那是團半透明的 “東西”,像是被撕碎的白床單裹著人形輪廓,正以一種違反物理規律的姿態緩慢下墜。更詭異的是,它每下降一寸,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稠幾分,林夏想要后退,卻發現自己的動作比平時慢了十倍。
“跑!” 任東林的吼聲帶著破音。這個身高一米八五的健身教練此刻額頭上青筋暴起,伸手去拉最近的蘇晴,可他的動作卻像在慢放的電影鏡頭里。林夏看著那團 “飄” 越來越近,能清晰看到它 “身體” 里隱約浮現的青灰色人臉,那雙空洞的眼窩里,黑色的霧氣正汩汩涌出。
混亂中,李婉兒的尖叫刺破耳膜。林夏轉頭看見富家千金癱坐在地,腳踝不知何時纏上了半透明的絲帶,正被往 “飄” 的方向緩緩拖拽。韋藍欣沖過去幫忙,發梢掃過林夏手臂時,她才驚覺連空氣都變得粘稠如蜂蜜,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膠水。
“用... 火!” 張磊突然喊道。這個平時沉默寡言的化學老師不知何時掏出了打火機,火苗在凝滯的空氣中搖曳,卻意外地讓 “飄” 的動作遲緩了一瞬。林夏感覺束縛自己的無形力量稍有松動,立刻彎腰撿起手電筒,光束直直照向 “飄” 的臉。
異變突生。被強光照射的 “飄” 發出尖銳的嘶鳴,聲音像是指甲刮擦玻璃,又像是嬰兒的啼哭。它的身體開始扭曲變形,無數細小的黑色絲線從體內迸發,在空中織成密密麻麻的網。林夏看見孫運清被絲線纏住脖頸,面色漲紫卻無力掙脫,而任東林好不容易拉開的蘇晴,此刻正對著虛空揮舞手臂,嘴里喃喃自語:“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別碰那些線!” 林夏大喊。她注意到陳婷不知何時舉起了單反,鏡頭對準 “飄” 連拍。閃光燈每閃爍一次,“飄” 就發出一聲怒吼,卻也被迫后退半步。張曉虎趁機將背包里的驅蟲噴霧全部點燃,火焰在粘稠的空氣中燃燒,形成詭異的藍色光帶。
在眾人的拼死抵抗下,“飄” 終于化作一團黑霧消散。林夏癱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汗水浸濕的后背貼著冰涼的墻面,這才發現自己的牛仔褲膝蓋處不知何時磨出了破洞。周圍一片狼藉,李婉兒還在抽泣,孫運清扶著墻劇烈咳嗽,任東林抱著腦袋蜷縮成一團,嘴里還在念叨著道歉的話。
“這根本不是普通的靈異現象?!?張磊蹲下身,用鑷子夾起地上殘留的黑色絲線,“這些物質不屬于任何已知元素,而且...” 他突然抬頭,眼神中帶著恐懼,“你們有沒有發現,從那東西出現后,我們的手表都停了?”
林夏摸出手機,屏幕顯示的時間定格在 11:17,而她清楚記得進入大樓時是下午三點。陳婷翻看著相機里的照片,突然倒抽一口冷氣:“你們看!” 眾人圍攏過去,照片里的 “飄” 周圍環繞著密密麻麻的符文,而在畫面角落,隱約能看到半張女人的臉 —— 那是張充滿怨毒的臉,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齒。
“得找個地方躲起來?!?張曉虎檢查著戰術背包里的裝備,“天知道還會冒出什么東西。這樓有地下室,說不定...”
“我不去!” 蘇晴突然尖叫,她死死抓著任東林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對方皮膚,“剛才那東西在我耳邊說... 說地下室都是眼睛...”
任東林渾身一顫,猛地甩開蘇晴的手,踉蹌著后退幾步撞到墻上。他的眼神空洞,嘴里開始哼唱一首童謠,聲音沙啞而陰森:“紅鞋子,白裙子,地下室里藏鏡子。照一照,笑一笑,從此困在黑暗里...”
林夏感覺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她想起張曉虎之前說的集體暴斃事件,難道那些死者也是聽到了這樣的童謠?陳崇玲突然指著樓梯拐角,聲音發顫:“那... 那邊有光!”
眾人轉頭望去,昏暗的樓道盡頭,一扇虛掩的門里透出昏黃的燈光。那光線像是有生命般輕輕搖曳,在墻面上投下詭異的影子。韋藍欣深吸一口氣:“也許是出口?或者...” 她頓了頓,“能找到答案的地方?!?/p>
當他們靠近那扇門時,林夏聞到一股濃烈的中藥味。推開門,一間布滿蛛網的辦公室出現在眼前。老式辦公桌上散落著泛黃的病歷,墻上貼著褪色的腦神經解剖圖,而在屋子中央,一口老式座鐘正在滴答作響 —— 鐘面上的時間,竟然與他們停擺的手表分毫不差。
“有人來過。” 陳婷彎腰撿起地上半截香煙,煙灰還未完全熄滅,“而且就在不久前。” 她的目光掃過辦公桌,突然愣住,“你們看這個!”
一本攤開的日記本擺在臺燈下,墨跡未干。林夏湊近,看清上面的字跡:“七月十七日,第七個實驗體也失敗了。那些‘飄’開始有了自主意識,它們能操控時間流速,能讀取記憶... 院長說要加大劑量,可我...” 字跡到此戛然而止,頁面邊緣有明顯的撕扯痕跡。
“實驗體?” 李婉兒聲音發抖,“這里到底在做什么實驗?”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日記本,突然臉色大變,“等等,這日期... 是今天!”
話音未落,整座樓開始劇烈震動。老式座鐘發出刺耳的報時聲,十二下鐘聲回蕩在空蕩的走廊。林夏感覺腳下的地面變得綿軟,低頭一看,黑色的液體正從地磚縫隙滲出,在地上匯成一張張人臉。任東林突然暴起,抓起桌上的鎮紙砸向蘇晴,嘴里大喊:“不能讓她說出秘密!”
張曉虎眼疾手快將蘇晴撲倒,鎮紙擦著她的頭皮飛過,在墻上砸出個深坑。林夏注意到任東林的瞳孔變成了詭異的豎線,就像貓科動物在黑暗中的眼睛。她沖過去想要制服對方,卻被陳崇玲拉?。骸翱此弊樱 ?/p>
任東林的脖頸處,不知何時浮現出黑色的符文,正隨著呼吸明滅閃爍。孫運清突然開口,聲音卻不似他本人:“你們不該來的... 地下室的門一旦打開,所有的罪孽都將蘇醒...”
震動愈發劇烈,天花板開始簌簌掉落水泥塊。林夏在混亂中瞥見日記本上未被撕掉的一角,那里畫著個眼熟的符號 —— 正是照片里 “飄” 周圍環繞的符文之一。她突然想起蘇晴之前的話,地下室... 難道真正的秘密在那里?
“去地下室!” 林夏大喊,“也許能找到破解的辦法!” 她帶頭沖向樓梯,卻發現來時的路已經被黑色絲線封死。韋藍欣從背包里掏出一把瑞士軍刀,刀刃接觸絲線的瞬間迸發出電火花,卻只割開了一道小口子。
“來不及了!” 陳婷舉起單反對著絲線連拍,閃光燈的強光暫時壓制住了絲線的蔓延。眾人趁機擠過狹窄的縫隙,剛下到二樓,就聽見上方傳來重物墜地的巨響。林夏回頭,看見任東林直直墜落,在落地的瞬間化作一灘黑色的液體,符文在液體表面游動,拼湊出 “逃不掉” 三個字。
地下室的鐵門銹跡斑斑,門上貼著褪色的警告標志:“禁止入內,危險等級 S”。張曉虎用撬棍費力地撬開鐵門,一股腐臭的氣味撲面而來。手電筒的光束掃過,眾人倒抽一口冷氣 —— 地下室里整齊排列著數十個玻璃艙,里面浸泡著人形物體,每個物體的頭頂都漂浮著半透明的 “飄”。
“這些是... 實驗失敗的產物?” 張磊聲音顫抖。他湊近最近的玻璃艙,突然驚呼出聲,“你們看這個!” 玻璃艙底部的名牌上寫著 “林夏 實驗編號 0717”,照片上的女孩穿著白大褂,眼神卻空洞無神。
林夏感覺天旋地轉。她踉蹌著后退,撞上身后的玻璃艙。艙內的 “飄” 突然劇烈扭動,隔著玻璃貼在她臉上。她能清晰感受到對方冰冷的氣息,以及那股想要鉆進她身體的**。陳崇玲舉起滅火器砸向玻璃,隨著一聲巨響,黑色的液體噴涌而出,混雜著半透明的絲線在空中彌漫。
“快找控制裝置!” 張曉虎大喊。他在角落發現一臺老式電腦,屏幕上跳動著密密麻麻的數據。張磊沖過去敲擊鍵盤,突然臉色煞白:“這些‘飄’是用死者的怨念和時間能量制造的,它們能通過減緩時間流速來困住獵物,而那個日記本... 是開啟最終實驗的鑰匙!”
與此同時,樓上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眾人回頭,看見黑色的霧氣順著樓梯涌來,霧氣中隱約浮現出無數張扭曲的人臉。林夏想起日記本上未寫完的話,加大劑量... 難道他們正在進行更可怕的實驗?
“我們必須毀掉這里!” 林夏抓起旁邊的汽油桶,“這些‘飄’不能被放出去!” 她將汽油潑灑在玻璃艙和電腦設備上,張曉虎點燃打火機的瞬間,整個地下室亮如白晝?;鹧嫱淌闪瞬A摚锩娴?“飄” 發出凄厲的慘叫,化作灰燼消散在空中。
然而,火勢并沒有如他們預想的那樣控制局面。黑色霧氣在火焰中變得更加活躍,凝聚成巨大的人形。林夏看見霧氣中浮現出院長的臉,對方嘴角上揚,露出森然的笑容:“你們以為這樣就能阻止嗎?時間的齒輪一旦開始轉動,誰也無法停下...”
在霧氣即將吞沒眾人之際,林夏突然想起日記本上被撕掉的部分。她沖向燃燒的辦公桌,在灰燼中翻找出半張紙條,上面寫著:“唯有以血為引,用相同的怨念...” 她咬牙割破手掌,將鮮血灑向空中。
奇跡發生了。黑色霧氣開始劇烈翻滾,巨大的人形逐漸瓦解。林夏感覺時間流速恢復正常,空氣也不再粘稠。當最后一縷霧氣消散,地下室里只剩下燃燒的殘骸。眾人互相攙扶著走出大樓,夕陽的余暉灑在身上,卻驅散不了心底的寒意。
后來,林夏在網上查到了關于這座大樓的更多資料。原來這里曾是某個神秘組織的實驗基地,他們試圖通過操控時間和怨念制造超自然武器。而那本日記本的主人,正是林夏的親生父親 —— 他在發現實驗的可怕后果后,試圖阻止卻慘遭滅口。
每當夜深人靜,林夏仍會想起那個充滿死亡與恐懼的夜晚。她知道,那些被他們毀掉的 “飄” 或許只是冰山一角,在城市的某個角落,仍有無數不為人知的秘密在黑暗中滋生。而那團能讓人速度減慢的 “飄”,永遠成為了她揮之不去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