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霉味混著鐵銹氣息撲面而來,我攥著相機的手微微發顫。眼前的 “明珠大酒店” 銹跡斑斑的招牌在風中吱呀搖晃,玻璃幕墻破碎的缺口里垂下褪色的紅綢,像是被撕裂的傷口。傳聞這里十年前因一場大火突然廢棄,更詭異的是,每逢雨夜,附近居民總能聽見孩童嬉笑打鬧的聲音。
推開虛掩的旋轉門,灰塵在光束中狂舞。大堂水晶吊燈只剩幾根扭曲的金屬骨架,前臺大理石臺面布滿青苔,登記冊早已被腐蝕成碎渣。我踩著咯吱作響的地板往里走,忽然聽見二樓傳來玻璃珠滾動的聲音,緊接著是 “咯咯” 的笑聲,清脆得像風鈴撞碎在寂靜里。
“有人嗎?” 我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回蕩。回應我的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仿佛有什么東西正順著樓梯狂奔而下。我舉起手電筒,光束里赫然出現個穿藍白條紋病號服的小男孩,他赤腳踩在滿地碎玻璃上,皮膚泛著青白,濕漉漉的頭發貼著臉頰,卻咧著嘴沖我笑,手里攥著顆血紅的玻璃珠。
我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剝落墻皮的立柱。小男孩突然消失在拐角處,只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水漬里還漂浮著幾片暗紅的碎屑。我強壓下心頭恐懼,順著腳印追去。走廊兩側的客房門大多敞開著,霉斑在墻紙下肆意蔓延,有些房間還散落著焦黑的家具殘骸。
走到走廊盡頭,307 房的門半掩著。透過門縫,我看見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玩玻璃珠,每顆珠子都紅得像凝固的血。他頭也不回地說:“大哥哥陪我玩捉迷藏好不好?” 那聲音忽遠忽近,像是同時從四面八方傳來。我剛想開口拒絕,身后傳來 “砰” 的關門聲,整層樓的燈突然全部亮起,慘白的燈光下,無數影子在墻壁上扭曲晃動。
我開始在迷宮般的走廊里狂奔,每推開一扇門,都能看見小男孩躲在角落偷笑。有時他趴在通風管道口朝我做鬼臉,有時從浴缸里探出半個身子,濕漉漉的頭發滴著黑水。最詭異的是,每當我快要抓住他,他就會變成墻上的黑影,咧著血盆大口嘲笑我。
不知跑了多久,我撞進一間會議室。投影幕布上閃爍著斷斷續續的畫面:穿白大褂的醫生推著擔架車在走廊奔跑,病床上的小孩劇烈抽搐,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的長鳴。畫面突然切換成熊熊烈火,濃煙中傳來孩童的哭喊聲。當我再回頭,小男孩就站在會議桌中央,眼眶里流出黑色的淚水:“大哥哥,我找不到媽媽了。”
他的聲音不再頑皮,而是帶著無盡的哀傷。我慢慢靠近,發現他病號服上印著 “明珠兒童醫院” 的字樣,衣角還沾著燒焦的痕跡。這時,走廊傳來鐵鏈拖拽的聲響,陰冷的氣息從門縫滲進來。小男孩突然撲進我懷里,渾身發抖:“別讓他們抓到我!”
我抱著他躲進桌底,透過縫隙看見三個黑影在門口徘徊。它們身形佝僂,渾身纏繞著鎖鏈,空洞的眼窩里閃爍著幽綠的光。其中一個黑影嗅了嗅空氣,沙啞地說:“聞到了,新鮮的陽氣。” 它們開始用鐵鏈敲打桌椅,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千鈞一發之際,小男孩從我懷里消失,化作一團藍光沖進通風管道。我緊隨其后,在狹窄的管道里爬行。管壁上黏糊糊的,不知是霉斑還是某種液體。終于爬出管道,我發現自己來到了地下停車場。這里停放著幾輛被燒得只剩車架的救護車,車燈突然全部亮起,照出墻上用血寫的大字:“救救我!”
小男孩站在一輛救護車前,指著后備廂。我壯著膽子打開,里面躺著一具蜷縮的骸骨,身上還穿著破舊的病號服,手里緊攥著半張照片。照片上是個年輕女人抱著小男孩,背景是游樂園的摩天輪。小男孩哽咽著說:“那天我發燒,媽媽帶我來醫院,后來起火了,我和媽媽走散了……”
原來十年前那場大火,他和母親被困在這座酒店改建的臨時兒童醫院里。小男孩在尋找母親時迷失方向,最終葬身火海,而他的母親至今下落不明。他的魂魄因為執念留在這里,不愿往生。
這時,三個黑影追了過來。它們獰笑著說:“小鬼,躲了十年,終于讓我們找到你了。” 原來它們是負責勾魂的陰差,小男孩因為執念太深,始終不愿離開,成了它們的 “漏網之魚”。我擋在小男孩身前,掏出從大堂撿來的銅制門牌:“別傷害他,他只是想找到媽媽。”
陰差們愣住了,其中一個說:“若能了卻執念,他自然可以往生。但十年來,我們從未見過他母親的魂魄。” 小男孩突然指著照片上摩天輪的位置:“媽媽說過,等我病好了,就帶我去坐摩天輪。或許…… 或許她在那里等我。”
我們決定前往游樂園碰碰運氣。穿過荒草叢生的后院,我們來到了游樂園的廢墟。摩天輪銹跡斑斑,座艙在風中搖晃。小男孩突然指著最高處的座艙大喊:“媽媽在那里!”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座艙里隱約有個女人的身影。
我們爬上摩天輪,打開座艙門。女人面容蒼白,眼神空洞,看見小男孩的瞬間,淚水奪眶而出:“我的孩子,媽媽終于找到你了。” 原來她在火災中逃了出來,但因為太過自責,每天都來游樂園等孩子,最后抑郁而終。她的魂魄也因為執念,留在了這里。
陰差們出現了,這次它們的眼神變得柔和:“執念已了,該上路了。” 小男孩牽著母親的手,轉身對我說:“大哥哥,謝謝你。” 他們的身影漸漸透明,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夜空中。摩天輪突然亮起彩燈,雖然有些燈泡已經損壞,但在夜色中依然美麗,仿佛在為這對母子送行。
離開游樂園時,天已經蒙蒙亮。回頭望去,廢棄的酒店在晨光中顯得不再陰森,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寧靜。我知道,小男孩和他的母親終于可以安心往生了。但我也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或許還有許多像他們一樣的魂魄,因為執念而無法離開,等待著有緣人來幫助他們解開心中的結。
后來,我把這段經歷寫成了文章發表。有人說我是在編故事,也有人說他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超自然的存在。而我,每當路過廢棄的建筑,總會想起那個頑皮又可憐的小男孩,希望所有未能安息的靈魂,都能早日找到屬于自己的歸宿。
自從幫助小男孩和他母親往生后,那座廢棄酒店的經歷時常在我夢中閃現。本以為一切都已結束,可生活卻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提醒我,與那片陰宅的糾葛遠未劃上句點。
某天深夜,我正在整理那次探險的照片,電腦突然自動黑屏。再開機時,桌面多出一個陌生文件夾,里面全是我從未拍攝過的照片。照片上是廢棄酒店的內部,鏡頭視角像是有人在走廊快速奔跑,畫面晃動模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張照片角落都有一雙泛著幽光的眼睛,死死盯著鏡頭。
緊接著,手機開始收到匿名短信:“你以為結束了?還有好多朋友等著被找到呢。” 短信附帶的定位,赫然又是那座廢棄酒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頭頂,我本想置之不理,可每當閉上眼睛,就仿佛聽見酒店里傳來若有若無的孩童哭聲。
一周后,好奇心和不安驅使我再次踏上前往廢棄酒店的路。當我站在酒店門前,發現原本破敗的大門上多了道嶄新的符咒,朱砂繪制的紋路還泛著濕潤的光澤。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比上次更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大堂的溫度仿佛降到了冰點,我呼出的氣都凝成了白霧。
沿著熟悉的走廊前行,這次所有客房的門都緊閉著,門縫里不斷滲出黑色的霧氣。走到 307 房時,我聽見里面傳來竊竊私語,像是許多小孩在說話。鼓起勇氣推開房門,房間里擠滿了小孩飄,他們穿著各式各樣的病號服,臉上的表情卻出奇一致 —— 空洞而絕望。
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女孩飄飄過來,她的手腕上還掛著醫院的輸液管:“大哥哥,你能救救我們嗎?這里好黑,好冷……” 我這才意識到,十年前那場大火,被困在這座臨時兒童醫院里的,遠不止之前遇到的小男孩一個。這些孩子的魂魄,都因為不同的執念被困在此處。
正當我不知所措時,地面突然劇烈震動,墻壁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血手印。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天花板垂落,那是個身形扭曲的怪物,渾身長滿腐爛的皮肉,眼睛卻像孩童般純真無辜。怪物開口說話,聲音卻是無數小孩的聲音重疊在一起:“誰讓你多管閑事的?把他們都還回來!”
我這才明白,這座酒店里存在著一股邪惡力量,它利用孩子們的恐懼和執念,將他們困在此處,吸收他們的魂魄來增強自己。之前小男孩和母親的離開,觸動了這股力量的根基,所以它才將我再次引到這里。
為了拯救這些被困的孩子,我開始在酒店里尋找線索。在地下室的鍋爐房,我發現了一本布滿灰塵的日記。日記是當年酒店的一名維修工所寫,里面記錄了酒店改建兒童醫院時發生的怪事:施工過程中,工人挖到了一座古墓,里面埋葬著一個夭折的富家少爺。施工隊為了趕工期,隨意處理了尸骨,自那以后,酒店就開始出現各種靈異事件。
原來,那個夭折的富家少爺的魂魄,在酒店改建后化作邪惡力量,不斷吞噬被困在此處的靈魂。想要徹底消滅它,必須找到少爺的尸骨,重新安葬,并超度他的亡魂。
我帶著日記回到樓上,卻發現孩子們都不見了,只剩下滿地的玻璃珠。順著玻璃珠的痕跡,我來到頂樓的閣樓。閣樓里擺滿了棺材,每個棺材上都刻著孩子的名字。那個扎雙馬尾的小女孩飄站在最中間的棺材旁,淚流滿面:“他說,只要我們乖乖待在棺材里,就能見到爸爸媽媽。”
我打開中間的棺材,里面躺著一具穿著華麗壽衣的孩童尸骨,他的手中握著一個精致的玉墜,墜子上刻著 “李府小少爺” 字樣。就在我準備帶走尸骨時,邪惡力量再次出現。它掀起狂風,將閣樓里的棺材全部掀開,無數怨靈從棺材里涌出,向我撲來。
千鈞一發之際,我想起日記里提到的一個古老陣法。在孩子們的幫助下,我們用朱砂在地上繪制陣法,將李府小少爺的尸骨放在陣法中央。我點燃從大堂找到的香燭,開始念動超度咒語。隨著咒語聲響起,陣法發出耀眼的光芒,怨靈們在光芒中發出痛苦的慘叫,漸漸消散。
邪惡力量瘋狂地掙扎,它化作一團黑霧,試圖沖破陣法。孩子們手拉手圍成一圈,將自己的魂魄之力注入陣法。在眾人的努力下,黑霧逐漸被壓制,最終化作一縷青煙消失。
隨著邪惡力量的消散,閣樓里的孩子們的魂魄開始變得透明。他們紛紛向我道謝,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扎雙馬尾的小女孩飄飄到我身邊,將一顆玻璃珠塞到我手里:“大哥哥,這個送給你,以后我們就能在夢里見面啦。”
看著孩子們一個個安心往生,我長舒一口氣。將李府小少爺的尸骨重新安葬后,我離開了這座廢棄酒店。這次,酒店門前的符咒自行燃燒起來,化作灰燼隨風飄散。
回到家后,我時常會想起那些孩子。每當夜幕降臨,我都會握著那顆玻璃珠,希望他們在另一個世界能找到真正的快樂與安寧。而那座廢棄酒店,也漸漸在歲月的侵蝕下徹底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但我知道,有些故事,即便被時光掩埋,也會在某些人的記憶中永遠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