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伯昌擰著眉頭,知道她又要老生常談。
當初玄明大師的話,就差明著說她是‘災星’,加之四丫頭確實常給自家惹麻煩,就像印證了她的命格一般。
所以送她去玉清觀去去煞氣,他也是默許的。
可這次不一樣,章家是沖著她的面子才肯幫他升遷的。
禮部侍郎都換了三任,與他同期的官員大多都升遷了,就他一人在禮部員外郎的位置上熬了十幾年。
他見著誰不是伏低做小,處處曲意迎合?
他都彎了一輩子腰,也該輪到他風光風光了。
竇伯昌有些不耐煩,“你不是請了人上門化解嗎?今日那魚也好,誠哥兒的病也好,都怪不到四姑娘頭上。你老是提那些有的沒的做甚?”
“府上都亂成一鍋粥了,你就是這樣做當家主母的?你若閑得慌,不如多操心一下漪丫頭的吃穿用度!好好補償她!”
辜夫人更委屈了,眼眶泛紅,“老爺,我是為了竇家,為了大局啊!婆母讓我沒臉,女兒怨我,你怎么也要怪我......”
縱然她保養極好,風韻猶存,往日她一哭,他會覺得是美人梨花帶雨,別有一番風情。
可今日看著,他就覺得矯揉造作!
竇伯昌掃興極了,蹭地起身坐了起來,“那你還想如何?把她是災星的事鬧大,讓謝家知道,然后退親?”
“無知婦人,她還能在家里待多久,你怎么就容不下她了?等她嫁了人,什么災不災星的,都是去禍害別家,你著什么急?”
“漪丫頭那里,但凡你多上點心,也不至于丟這么大的臉,自己的女兒難不成還養成仇人了?給她送些東西,安撫安撫,別再落人口實?!?/p>
辜夫人徹底噎住了。
竇伯昌撩下外袍往身上裹,冷著臉就去了徐姨娘的院子。
辜夫人當晚哭了一場,不知過了多久才睡去。
翌日,曹嬤嬤和二房楊夫人大一早就來了她的院子。
辜夫人強壓著心中的怨氣,叫人用煮熟的雞蛋敷在眼眶許久才好意思出來見人,得知誠哥兒是誤食微量的番木鱉而中毒的,她驚得一身冷汗,不敢有任何置喙,跟著曹嬤嬤著手整頓內院。
不管是廚娘到近身伺候的奶娘都受到了牽連,一陣雷厲風行的手段過后,他們最終確定誠哥兒中毒,和其中一個婆子有關。
只是辜夫人還沒有得及詳審,那婆子就上吊自盡了。
消息傳到竇老夫人耳朵里,她數著佛珠的手一頓,“真是個廢物,我看她就不該掌家!”
——
竇文漪自然不知道辜氏和竇伯昌之間的爭吵,當她收到辜夫人送來的補償時,還是有些意外。
總算有了一個好的開端,她一定要洗清這‘災星’的惡名,逆天改命。
轉眼到了選拔的日子,不到寅時,竇文漪穿戴整齊就去了西角門。
一出來就遇到了竇茗煙,她穿著一套素雅的衣裙,略施薄粉,髻了一支白玉簪,襯得整個人端莊溫雅。
和她平日奢侈華麗的風格完全不同。
“四妹妹早,你是要去參加宮中的選拔嗎?”竇茗煙笑容恬靜,主動招呼她。
竇文漪淡笑回應,“三姐姐你也這般早,難道也是要進宮?”
竇茗煙下頜微揚,眼底下是藏不住的得意,“太子殿下回宮,我自是要去......既然我們都要進宮,不妨同乘,我有令牌,可以插隊先行入宮。”
“多謝三姐姐好意,我只是去考試的,不必特立獨行?!?/p>
竇文漪搖了搖頭,她可不敢與她同乘,萬一途中出現什么紕漏,倒霉的還是她。
竇茗煙語氣遺憾,“也罷,司藥可是苦差事,妹妹都敢搏一搏,醫者仁心,讓人佩服!”
她上了馬車,忽地撩開車簾,“愿妹妹前程似錦,得償所愿?!?/p>
竇文漪看著她走遠,唇邊揚起一抹笑。
就看誰能得償所吧。
馬車一路到了崇華殿,尚食局開考的地方。
天空泛白,霞光熹微,一縷縷紅霞灑在殿檐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輝。
隨著參選者們進殿落座,負責甄選的嬤嬤開始訓話,大意就是因為她們都通過了初審,重點考察了《素問》、《金匱要略》、《難經》等,火眼金睛的太醫們對應考者的藥理水平早就心中有數。
若是有人胡亂答題,或者故意損壞試卷等伎倆來擾亂選拔,會被視為尋事滋事,依律將受到嚴厲的懲罰。
竇文漪無聊地盯著窗外樹枝冒出的嫩芽,思緒萬千。
鑼鼓敲響,她握著筆開始‘巧妙’答題,她必須錯得讓他們尋不出錯出,才可以蒙混過關了。
只是她右眼皮一直跳。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該不會發生什么意外吧?
竇文漪很快完成了這部分的題目,當輪到藥理實操部分,一個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原因無他,她手中藥包里面的藥材和香料與她給裴司堰的香包如出一轍,一味不多,一味不少。
她需要答出香包用藥相生相克的原理,還有其用途。
不用想,也知道,這道考題是裴司堰的意思!
若她胡亂作答,難保裴司堰會覺得她那日是故意欺騙他,又要來尋她麻煩。
可若是她認真回答,萬一不不小心入選呢,難不能還要一輩子陷在這深宮之中?
竇文漪手心開始冒汗,躊躇了半天,硬是沒有寫出一個字來。
忽地,一雙鑲著金絲的黑色皂靴映入眼簾,竇文漪警鈴大作,視線一點點往上攀爬,逆光中,她看清了裴司堰那張白玉風流的臉。
竇文漪背脊發僵,手指一抖,一滴墨汁滴到了答卷上。
裴司堰唇角上揚,似笑非笑,挪開了腳步。
半個時辰過后,二輪筆試已然結束,入選的女娘還需參加為嬪妃診脈的考核。
竇文漪心頭掠過一絲不安,竇茗煙的‘祝福’猶在耳畔,她該不會求了裴司堰要把她扣在宮中吧!
當她看到自己的大名赫然出現在宣示欄中,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經過兩輪篩選,從最初的幾百人淘汰過后,只剩下十來人。
這里面不凡真才實學的,那卷子她答對的不超過六層,她無論如何都不該晉級的。
堂堂一國儲君,裴司堰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