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傷重,精神不濟,在喝了剛開的藥方后,便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在他睡去后,宋芷并沒歇著,他胸口處的刀口還泛著紅腫,這樣的外傷若有抗生素治療最好,可在這落后條件下,青霉素短時間根本制作不出來。
好在她在趕來的路上,除了思索能夠對癥的中草藥,還琢磨了當下條件下能制作出來的抗生素——大蒜素。
其制作條件和酒精一樣,需用到蒸餾,步驟也不算復雜,當下酒都能制作出來,大蒜素的制作應該也不成問題。
說干就干,在周煜沉睡期間,宋芷顧不得休息,吩咐仆婦們尋來大蒜、石臼、木杵。
她拿著這些東西走到外間,開始制作大蒜素。
她先把大蒜剝皮露出瑩白飽滿的蒜瓣。而后取過石臼與木杵,將蒜瓣盡數倒入其中。
木杵撞擊石臼發出沉悶的聲響,蒜瓣在反復舂搗下漸漸化作乳白色的糜漿,辛辣的汁液濺在她早已凍裂的手背上,帶來一陣刺痛,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待蒜泥細如膏脂,她取來細紗布包裹住蒜泥,雙手用力絞緊,渾濁的蒜汁便順著指縫滴入陶碗中。
她將濾好的蒜汁覆上桑皮紙,置于避光的角落靜置。
"嬤嬤過一個時辰喚我,我去內室看看情況。"宋芷對守在一旁的仆婦吩咐道,聲音因為連日奔波而沙啞。
這大蒜中本無大蒜素,須得碾碎的蒜氨酸酶慢慢靜置轉化。
仆婦雖不明白宋芷要做什么,但態度上并不敢輕慢,連連應承。
宋芷復而轉回內室,查看睡夢中的周煜。
她先是試了試他的額頭,探知了一下他的體溫,額頭微微發燙,顯然方才吃下去的藥并沒有那般快的見效。
好在額頭的溫度并沒有升高,尚在可控范圍。
而后她又探了探脈搏,脈搏不似先前那般孱弱,這讓宋芷緊繃的心懸稍稍松懈。
濃烈的疲憊感,爬上全身,宋芷直到此刻才發覺自己頭重腳輕,腦袋昏沉。
她晃了晃腦袋,看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周煜,她選擇再堅持一會兒,如今還不到休息的時候。
恰在此時,外面的仆婦適時的繞過屏風主動詢問道:“宋小娘子,老爺吩咐給您送些早食來,您可要先用膳?”
宋芷這才恍然驚覺,他們連夜趕了一夜的路,至今還未曾用過膳食,
她摸了摸空癟癟的胃部,順從的點了點頭,“有勞了!”
仆婦們見她應下,于是端著餐盤魚貫而入。
早餐極其豐盛,不但準備了清粥小菜,還準備了雞湯面、各色點心幾籠,單看宋芷喜歡吃什么,便吃什么。
宋芷其實并沒什么胃口,她此刻最想做的便是躺在床上,飽飽的睡上一覺,恢復疲累的身體。
但她知道即便沒胃口,她還是要補充能量,于是她勉強喝了大半碗粥,吃了一個肉包,便也結束了用餐。
輕手輕腳的讓仆婦們將餐食撤下去,大蒜靜置的時辰也到了!
宋芷立即轉到屏風外,來到外間,命人架起小陶甑。
她小心翼翼地將蒜汁倒入中層,下層注滿清水,又在頂部放置盛滿冷水的銅盆作為簡易的冷凝器。
底層的木炭漸漸旺起來,火舌舔舐著陶甑底部,外間彌漫著水汽與蒜味的混合氣息。
她的眼睛熬的發紅,卻始終緊盯著甑嘴處的竹管。
當第一滴發黃液體緩緩滲出時,她立即用瓷碗接住,只是這先頭的蒸餾液體,含有雜質,并不取用。
待將頭茬大蒜素去除后,之后她又取出早已備好的青瓷瓶,看著珍貴的大蒜素一滴滴落入瓶中。
待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宋芷又同仆婦們討了些蜂蜜,與活兔過來。
仆婦并不知曉宋芷意欲何為,但老爺吩咐了,務必不能怠慢了她。
因而她剛吩咐下去,不多時便有奴仆將她所需的東西一一送來。
宋芷并不敢直接將制作出來的大蒜素直接用在周煜的身上。
而是選了一只兔子,用剪刀在它的腿上劃了一道傷口。
而后就用這大蒜素調入少許蜂蜜,其目的是緩和傷口處的刺激。
給兔子抹了自制的抗生素,后續便是靜靜等候實踐結果了。
宋芷的頭很昏,很沉,但她此時并不想離開周煜,她就搬來一個小凳,坐在周煜的床邊,守著沉睡中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做了噩夢,宋芷看著沉睡中的周煜呼吸急促起來,眉頭也越皺越緊。
忽然他揮舞起手臂,嘴中喃喃叫喚著她的名字。
宋芷忙伸手握住他的手,一邊不住安撫道:“我在,我在的!”
許是宋芷的聲音撫慰了周煜焦躁的內心,在她柔聲的安撫下,睡夢中焦躁的周煜漸漸平息下來,只是牢牢握住宋芷的手,怎么也不肯再松開。
宋芷也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似是只有直接感受掌心傳來的溫度,她的心才可以安定下來一般。
心中惦念的人就在手心中握著,宋芷緊繃的神情也漸漸放松下來。
屋內暖意融融,叫她疲憊感上涌,徹底淹沒了身體。
宋芷頭一點一點的,漸漸支撐不住,趴在周煜的床邊迷迷蒙蒙睡了過去。
周煜是被手臂傳來的陣陣麻木感喚醒的。
他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宋芷枕著他手臂熟睡的模樣。
她的原本白皙的面容上,不知何時生幾處凍瘡,周煜看在眼里,心臟如同被細密的螞蟻啃食一般,酸酸漲漲。
他原先一直覺得這段感情里,他更主動,他愛她要更多一些。
她是他強求來的。
可如今看她為了自己,這般折騰自己,心中歡喜同時更多是心疼。
他下意識地想要將人抱到床上來,讓她能睡得舒服些??蓜傄挥昧?,胸口處便傳來一陣劇痛,他悶哼一聲,下意識的動了一下手臂。
周煜這邊剛一有動作,宋芷便驚醒了過來。
她迷迷蒙蒙睜著水霧般的大眼睛,看清周煜臉色蒼白,瞬間瞌睡全無,急忙問道:“這是怎么了?可是牽扯到傷口了?”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沙啞,語調中滿是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