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放下杯盞,淡淡的道了一句,“不夸張的說,在水泥路上行駛一日路程,在土路上至少得走兩日。”
聽了這話,周穆目瞪口呆,他有些不相信這話,但他也卻也是十分清楚,眼前的人不會在這件事上與他開玩笑。
半晌后,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下定決心道:“待我回去后,我勢必要親自去見識一番。”
他待在這里大半年,他都覺得自己要成野人了,成天不是上山打獵,就是上山打獵,消息閉塞不說,許多新奇的事物還是從衛和那處得來。
畢竟是從小一處長大的,周煜能聽的出這小子話中的隱忍,也就不再逗他,將話題引到另一件事上。
“我們在抵達漠北前,發現了有人一路跟蹤我來到了草原,只是對方太過警覺,在我準備順藤摸瓜之時,對方提前察覺跑路了!”
這話一出,瞬間沖散了周穆心中名為思鄉的小情緒。
他的神色瞬間鄭重起來, 追問道:“那二哥可知曉他們從何時開始跟著你?背后又是受了何人指使?”
周煜略作思考后道:“先前我將之陳向文羈押在縣衙大牢,卻是一直未有陳家人來探監。”
“我合理懷疑陳向武其實一直在暗中盯著我,我猜測從我出祁水縣時,他們就一直尾隨著,直到到了草原,沒了旁的商隊掩護,被我們察覺,這才提前跑了!”
周穆一掌拍在了簡易的木桌上,放在桌上的茶盞,也隨之震了震。
他恨恨的道:“我就說那人通敵叛國,非爹還不將之拿下。”
“先前我帶人夜襲敵營,后來為何會暴露行蹤?我就猜測是他將消息透露給北戎人呢?”
“否則,大晚上的那些北戎人,如何會在半路截殺我們?”
周煜看著雙眼冒火的堂弟,拍了拍的肩膀,安慰道:“凡事都是要講究證據,否則便落了下乘,成了別人口中的污蔑。”
周穆冷哼一聲,很是不屑的道:“他一個小小的都尉,用得著我污蔑他?”
“成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做口舌之爭。”
“如今形勢嚴峻,雖然那一行人,并未跟著我們來這漠北,但難保以陳向武的軍事素養,很容易猜測出我此行的真正目的。”
“所以在那些人返程回去通知陳向武前,咱們必須將此事落實到位,不能給旁人有可趁之機。”
“另外,二叔哪里也需提早派一人回去通稟此事,好讓他做到心中有數。”
周穆點點頭,“那明日我便讓宋友林返回云城。”
周煜想到宋芷才跟父親相見,這就又要人家父女分別,猶豫著沒有說話。
周穆見狀,詢問道:“二哥怎么了?你可是還有什么要叮囑的?”
周煜搖搖頭,“我想著要不要從我帶來的人里頭,挑一人先回去匯報。”
“畢竟他是你親兵,若是人走了,這里又只剩下你一人。”
周煜沒提人父女剛相見,這是他的私心,不想被人窺視。
哪知周穆卻是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這里用不著他,且你的人對這草原上比不得我的人熟悉,還是由他回去最保險。”
這話他卻是無從反駁,他那隊伍里,最熟悉草原上路線的只衛常遠一人,而他還要帶隊返程,自是不能提前離開。
也不等周煜應承,周穆直接大手一揮道:“成了,這件事就這般定了,稍后正好可以一并將宋小娘子給我的止血藥方,以及制作縫合線的法子一并帶回去。”
“即便二哥這邊說服鐵勒部,后續還有一場硬仗須得打,咱們必須在此之前,將這些可能用到的軍需物資準備好!”
“所以此趟云城之行,不容有失!”
周煜知曉,這已是沒有轉圜余地的事情,他點點頭道了句,“好!”
他想著一會兒便去同阿芷說此事,也好讓她心中有個準備。
堂兄弟兩人在帳篷內嘀嘀咕咕,商議著接下來的安排。
而帳篷外的眾人,也是一派繁忙景象。
搭帳篷的搭帳篷、照料牲口的照料牲口,歸整貨物的歸整貨物。
宋芷則是將父親介紹給了鄭大夫,“師父,先前因著小將軍滯留漠北一事,涉及機密,我便沒有將父親還活著的事情同您說,希望您不要怪徒兒故意隱瞞。”
鄭大夫擺了擺手,“說的什么傻話,這種事情越少人知曉越穩妥,你做的對!”
宋芷見師父并未怪罪她的隱瞞,旋即又將師父介紹給父親,“爹,這位便是鄭大夫,是女兒的授業恩師,也是小康的救命恩人,這些年小康那孩子的身體,多虧了鄭大夫施以援手。”
宋友林長揖到底,久久不曾起身,“鄭大夫大恩,宋某感激不盡。”
鄭大夫見狀,連忙上前將人扶起,“宋老弟,快快請起,晚年能有阿芷這樣的徒兒,老夫甚感欣慰。”
“這孩子不僅天資聰穎,還有一顆仁人之心,該是我謝謝你生了個好女兒!
似是怕對方不知道自己這個女兒有多優秀,鄭大夫又細細的同宋友林說了說宋芷的事跡。
從她帶著鄉親們采摘連翹茶致富,再到制作出艾草皂,牙粉、凍瘡膏,惠及諸多百姓。
宋友林聽的愣怔了許久,她的女兒真的長大了,不僅可以庇佑弟妹,還不忘帶動鄉里。
他的眼眶微濕,他的小阿芷,在他離開家前還是一個愛哭鼻子的小嬌嬌。
而在他離家后,迫不得已長成了一顆能夠為家人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
此刻宋友林的心中出了驕傲,更多的便是心疼,他心疼這個被迫一夜長大的長女。
此刻他的心里如同打翻了陳年老醋,又酸又漲,他的小阿芷啊,爹爹對你們姐弟,虧欠太多、太多了......
宋芷也感受到父親,情緒的忽然變化,看他注視自己微紅的眼眶。
她的心被輕輕觸動,似是也不愿看到父親難過。
第一次,她主動伸出了手,如同小時候一般,晃了晃父親的手臂,“爹,我餓了,咱們晚上吃烤羊肉串吧?”
能夠被女兒需要,宋友林立即振作,嘴角噙出一抹笑意,“好,爹爹這就去給你買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