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夫回到家中,悵然若失的坐到院中的大樹下發起呆來。
王氏喊了好幾聲老伴,見其沉默著發著呆,不由走到其身旁,再次追問道:“這是怎么了,怎么吃了一頓飯回來,就變得心事重重了?”
鄭大夫這才回過神來,他嘆息了一聲,沒回直接回答老伴的問題而是答道:“今日阿芷的舅舅尋到了家里?!?/p>
“失散了十多年還能尋過來,只是可惜衛蘇不在了,不然一大家子團團圓圓該多高興??!”
“也不知咱們阿明能不能尋回來?若是也如宋家的情形一般,等個十幾年有生之年我也不知能不能再見到阿明一面!”
鄭大夫越說,語調越低落。
一旁的王氏在聽了老伴的話后,心中也跟著悵然起來。
跟在其后的鄭慧,見兩人情緒低落,便有心安慰道:“阿爺、阿奶咱們家情況,與阿芷家里又有不同。”
“阿芷娘親當初是與兄長失散,阿芷的舅舅并不知曉她娘的行蹤,這才尋了許多年!”
“而小叔與我們是約定了會合地點,只要我們在此等候,小叔一定可以快速尋到我們!不必等十多年的!”
孫女的話,使得鄭大夫回過味兒來,見老伴的情緒也因著自己方才的喪氣話,變得低落。
他立時轉了話頭道:“慧兒說的不錯,改天我再去永昌票號一趟,去看看可有阿明的信件寄過來?!?/p>
雖然仍有可能是無功而返,但萬一呢?
哪怕隨著時間的推移,能收到兒子信件的機會很渺茫,他依然雷打不動的定去鏢局詢問消息。
夜里,老兩口躺在床上,因著白日里的事情,老兩口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王氏索性也不睡了,她干脆坐起身,第一次同老伴問道:“老頭子,你覺得阿明過了這般久也不給我們寄信,他可是已經.....已經遭遇不測?”
鄭大夫也跟著坐起身,沒有回避這個問題,思索片刻道:“以阿明的性格,在與我們約定了會合地點,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傳遞消息回來?!?/p>
“可人至今沒有消息,除了你說的可能性,還有一種可能便是阿明當初必然是被蠻夷給擄走了!”
王氏一聽這話,心中也不由跟著緊張起來,追問道:“那被蠻夷給抓住,還能有活著的希望嗎?”
鄭大夫堅定的點點頭,“你又不是沒見過,那些蠻夷最喜歡抓邊關的青壯做苦力。”
“以阿明的一身醫術,為人又機敏,肯定會想法子保全自身的!”
“這人啊,只要有利用的價值,對方便不會輕易結果了他的性命,畢竟在草原之上大夫可難尋,看在阿明可以治病救人的份上,人也應當無事!”
王氏緊繃的心略略放松下來,但旋即又想到一個問題,小兒子被蠻夷擄走,那他又該如何脫困?
她這般想的,也是這般問的。
這也正是在酒席結束后,鄭大夫為何會拉著衛常遠聊了許久。
他頓了頓道:“我聽阿芷的舅舅說,他手底下有一支商隊時常來往邊關與漠北草原之間,我想請他代為尋一尋?!?/p>
“我心里其實更想親自與他們走一遭,咱們在此等了三年,我實不想干等下去,只有親自走一趟,我這心里頭才安穩。”
老伴剛說了要去草原一趟,王氏下意識的出聲阻止道:“可慧兒那里.....”
“慧兒現在成了村學的夫子,整個村子無人會對她不敬,而且你忘了還有阿芷,阿芷不會讓人欺負咱們慧兒的?!?/p>
“有她幫扶著慧兒,我很放心!”
這事要是放在從前,他肯定會因著孫女的而猶豫。
可如今的情況不一樣了,他有了可以放心托付的人,鄭大夫便想遵照心意行事一回。
王氏理解老伴的心情。
這三年來,他們在等待之中一次次失望,老伴不愿意在這般干等著了。
她沒有立時應下,頓了頓道:“這事兒現在說還是太早,等你多了解些情況,在與阿芷舅舅說說懷明情況再說?!?/p>
鄭大夫點了點頭,他也明白尋人一事不能著急!
另一邊,周煜從小河子村回去后,便一頭扎入公房里,處理著堆積了半日的公務。
周煜坐在上首,看著從驛站送來的緊急公文。
公文上先是夸贊了一番他提供的土炕圖紙。
圣上下令,讓地處北地的各縣縣令,在本縣大力推廣土炕,助力百姓過冬。
末了,還提了一句,讓他送一批水泥進京城。
盤炕一事他們先已經提上了日程,這無需他在操心,至于送水泥批水泥進京亦不是什么難事。
只是將水泥送進京后,陛下打算做什么?
周煜不住的用手,敲擊著桌案,心中思索著陛下心中的打算。
王朝新建,但草原蠻夷仍然是新朝最大的威脅,時常侵擾邊境。
如今陛下一直隱忍不發,不過是為了休養生息,一旦時機成熟,陛下必然是要討伐心腹大患的。
而邊關地形復雜,無論是快速調動軍隊,還是及時的充足的物資保障首先得克服道路崎嶇問題。
若是能將這水泥路,一路向北修建。
無論是為了作戰需求,還是將來打下了北戎,加強邊關融合交流,都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若是不能促進北方與中原地區的融合,一二十年過去,如今可以出現北戎,將來未必不會出現其他蠻夷部落。
思及此,周煜大致猜測到了陛下的意圖,但如今國庫空虛,又不能肆意征用民役。
想要鋪設一條南北交融的通道,顯然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
周煜揉了揉酸脹的眉心,一時之間沒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感受到屋內的光線昏暗,想來時辰已是不早。
他站起身,抬腳走出了公房,只見小廝良田一直守在門外,見到自家少爺從公房內出來。
他立即上前,小聲稟告道:“少爺,家中來信了!”
主仆兩人剛從小河子村回來,少爺更是來不及休息,便被主簿等人稟告了有重要公文。
下晌良田收到家中來信,亦不敢進屋打擾,這一等便等到了日暮西斜,少爺這才從公房之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