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因著又多了村民們幫忙挑揀茶葉，曬青，制茶。

宋芷徹底清閑下來，她拾掇好自己，帶上小安與賣涼粉的隊伍一道出發去了縣衙。

宋芷照例在進城后，與大哥分開，領著小弟先去送涼粉。

待從糕點鋪子出來后，宋芷徑直去了王家糕點鋪子附近，去尋小乞丐。

只是這一次，宋芷在王家糕點鋪附近，徘徊許久，卻是依舊沒能看到猴子的身影。

宋安皺著小眉頭道：“阿姊，他們會不會太早了，還沒來？”

正當宋芷也疑惑時，一個只有七八歲的小乞兒，小跑至宋芷身邊，怯生生的問道：“善人，你們是不是來尋猴子哥的？”

宋芷看對方穿著破衣爛衫，身形瘦小，但一雙眼睛卻是格外有神，她笑著點點頭。

見她點頭，小乞兒呼出一口氣道：“猴子哥叫我們等在這兒，昨日下晌的時候我們發現一些情況，猴子哥去草集想要給你遞口信，但集市那沒有賣涼粉的。”

“今日一早，猴子哥又往那處去了，這邊就由我們先盯著。”

宋芷也沒想到，中間還能有這般插曲，她同對方解釋道：“是我忘了同你們說，現在草市的涼粉只賣半日。”

小乞丐喃喃，“這般好吃的涼粉，怎么就只賣半日？”

宋芷見他忍不住咽口水的模樣，又問道：“你們可曾吃早食了？”

小乞兒老實的搖搖頭，“這會子時辰還早，我們先得乞討，待乞討不到食物，猴子哥才會領我們買吃食。”

宋芷一聽，心里頗不是滋味。

他們這幾日就在此幫她盯梢，這處酒樓、食肆少，他們肯定不容易乞食。

雖說自己有給他們銀錢，但瞧他們的樣子，應是輕易不會花這一筆錢。

宋芷想了想，讓小乞兒先回巷口蹲著。

她則領著小弟從一旁不遠的小攤上買了六塊燒餅。

她順手拿了一塊遞給一旁的小弟，“我聞著怪香，嘗嘗。”

這么多日子跟阿姊相處，宋安已經知曉阿姊要做什么。

他也不忸怩，大方的接過燒餅，剛出爐的燒餅，外皮酥脆，宋安撕下一口，遞到宋芷嘴邊，“阿姊，也嘗。”

宋芷沒有推拒小家伙的好意，就著他遞過來的餅子，順勢叼入口中，芝麻的香氣混合面香與蔥香味，很是不錯。

宋芷點點頭，“不錯，回頭我們回去的時候，也買幾塊與歡歡、小成他們嘗一嘗。”

宋安見阿姊吃了，也高興的撕下一小塊放入口中，酥脆咸香，確實好吃。

待聽到阿姊的話，更是連連點頭。

蹲在巷中的小乞丐，見著宋芷拿著吃食向他們走來，不由眼神都亮了。

猴子哥說，這個善人心里很善，叫他們做事要用心。

猴子哥果然沒說錯，繼上次給他們送涼粉、肉餅、在聽到他們還沒吃早食，又給他們買了燒餅。

宋芷將手中的燒餅遞給對方，也不走了，十分干脆的與他們坐在一處，聊起天來。

宋芷同和她們聊天之中，知曉她們一個十歲，一個八歲，一個只記得自己叫小陶，一個叫小頭。

除了去草集傳口信的猴子，他們還有另外兩名同伴，也俱是十一二歲的孩子，這會子正在掌柜的家外盯著。

他們之所以會成為乞兒，多半是前些年的戰事，父母家人都沒了，幾歲的他們被迫成了乞兒。

過了一段朝不保夕的日子后，去年新縣令上任，終是有了一處棲身之所。

但因著育幼堂的孩子實在多，條件又實在算不得好。

以猴子為首的小團體，待猴子出了育幼堂后，孩子們也悄摸的跟了出來。

雖有時也會挨餓，卻是比在育幼堂被有些孩子排擠，欺負強。

名叫小陶的小乞兒，一邊吃這燒餅，一邊絮絮叨叨的將他們的情況全都說與了宋芷。

猴子回來的時候，便見著自己的同伴，與善人坐在一處開懷暢談的身影。

猴子揉了揉眼睛，確信自己沒有看錯，這才小跑著上前驚喜的道：“善人，沒想到你竟是在此處，我方才還去草市與你傳口信了呢。”

宋芷點點頭，從地上站起身，“我知曉，方才小陶與我說了！”

小陶也忙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抹吃的滿嘴的餅渣，忙遞了一塊燒餅給猴子，

“大哥，善人方才給買的燒餅，還熱乎著你，你也吃。”

猴子沒有先吃餅，而是先同宋芷道了一聲謝后，說起昨日他發現的情況。

“善人，昨日糕點鋪子里來了一個小娘子，待其走后，王掌柜便匆匆回了家一趟，再出來時候帶了一眾仆從。”

“我就悄悄的跟在其后頭，后來發現，這些人是去催債的，那催債的催的很兇，我在屋外頭都能聽見里面的哀嚎聲！”

宋芷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有些不解的道：“既是欠債還錢，本不就是天經地義的嗎？這里頭可是有什么貓膩？”

猴子朝宋芷比了個大拇哥，奉承的道：“善人就是機智，一猜就透。”

宋芷瞧著他那機靈勁兒，忍不住笑著搖頭，“你就別打趣我了，快說。”

猴子撇了撇嘴道：“若是正常的借貸，我自是不會這般與善人說。”

“待后來王家人走后，街坊四鄰的都進院打聽之下，我這才知曉，原是王家放印子錢呢。”

“人借了十兩銀子看病，到了那家人手里只得了八兩，那二兩據說是利錢，須得提前扣下不說，這一次來直接讓人家將先前欠的十兩歸還。”

猴子嘖嘖了兩聲，暗唾棄了一聲，

“這也太黑了，十兩銀子，還沒到手就只剩下了八兩，兩個月后還得按照十兩銀子償還，一下子就背上四兩的債務。”

一想到這般沉重的負擔，猴子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善人，我反正也不知哪里有問題，但是我知道這就是不對的！”

“這與**裸的搶錢有何區別？您說是不是？”

宋芷也冷哼一聲，這不比現代的高利貸還黑嗎？

先是以極高的利息率借出，且常常伴隨著各種不合理的條款，如預先扣除利息，導致借款人實際到手的錢遠少于借款額，而還款時卻需按全額度償還。

最終導致借款人家破人亡！

（題外話，在法律上，現今已不允許這種借款利息預先在本金中扣除的做法，如若預先扣除的，按照實際借款數核算返還。）